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盡管中世紀的人沒有現代意義上的自由,但他既不孤單,也不孤獨。自從降臨到這個世界,他便有了一個確定的、不可變更而毋庸置疑的位置,於是他就在一個有機的整體中紮根棲息直到死亡,他沒必要也無須懷疑生命的意義。
大文豪狄更斯在他的《聖誕歡歌》中以傷感的人道主義,譴責了資本主義社會的自私心理,說現在的人們不能愛自己的鄰人,主張以慈善事業來改善這些社會風氣。小說家司格托說,現實都是醜惡的,隻有往昔的中世紀生活才是美麗的。在中世紀,個人沒有所謂的分裂的自我,與其社會角色是一致的,他是農民,是工匠,是騎士,而非偶爾從事這種職業或那種職業的個人。社會等級便是一種自然的等級,也是給人以安全感和歸屬感的明確部分。那時沒有什麼競爭,生活是安穩的,你死我活的生存競爭隻存在於現代社會。人的經濟地位是生而決定的,它是生計的保障,後者又受製於傳統。實際上,在個人的社會限定範圍內,個人還是能通過勞動和情感生活來展示自己諸多方麵的自由。
中世紀的教會培養了每個人的罪惡感,但同時,它也堅定了每個人的信心,上帝不因他有罪而遺棄他,他仍然是上帝的最愛,教會扮演了中介人的角色,並給人們提供了一條世人相信其罪已得寬恕,其人仍為上帝所愛的道路。人對上帝更多的是信心和愛,而非懷疑和恐懼,正如城裏人和農村人很少走出屬於自己的那塊小地盤,世界也是有限的,很容易理解。地球和人是宇宙的中心,這是不容置疑的,天堂或地獄是人來世的歸宿。
當時人們的個人自我意識、他人意識以及對世界的意識,都尚未得到充分的發展,人們還沒有讓它們分家。在中世紀,人類意識的兩個方麵——內心自省和世界觀察,都一樣處於一層共同的麵紗之下,處於半夢半醒狀態。這層麵紗是由信仰、幻想和幼稚的偏見編織而成的,透過它向外看,世界和曆史都呈現出一種奇怪的色彩,人隻是作為一個種族、民族、教會或家族的一員,隻有通過這些,人才意識到自己。
中世紀沒有現代人所特有的壓迫感,也不需要提倡現代社會的個人冒險原則,人們的生活相對平靜。與此相反,現代社會中的人必須時刻努力向前,去碰碰運氣,或者被迫沉浮於激烈的競爭中。
在緊迫的壓力下,更有甚者,人們想當然地會認為“閑人有罪”。曾經有一則報道說,馬來西亞某地的警察最近有了一項新的特別任務:“抓閑人”,並且已經立竿見影地“抓到200多名在街上閑逛的青年”。為什麼?因為“在當地,政界人士、宗教領袖或公眾人物無不日日提醒人們閑逛是國恥”,並且“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蒂爾希望到2020年,馬來西亞能實現工業化,且以馬來人為主導,而閑逛對這一目標的實現毫無助益”。而在中世紀這是不可思議的,更是荒誕不經的。
而西方普遍實現現代化的時候,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仍然保持原有的傳統,比如現在生活在北美新大陸的那些“古代歐洲村民”社群,他們依然保持著古老的中世紀的生活方式。他們頑固地拒絕現代的東西,不用電,不用汽車,服飾是幾百年前的樣式,房舍樣式是幾百年前的風格,勞動工具也是幾百年前的古董。
在21世紀到來的今天,他們居然以這樣不可思議的態度拒絕現代生活方式,對此,生活在自動化時代的人們不理解,有時,很多人會說他們有病,放著那麼好的條件不去利用,讓自己找罪受,真是傻得可憐。
如果我們舉一個例子來說明,那麼大家就會明白是誰傻得可憐了。某一天晚上,一個現代人興高采烈地乘坐高層電梯回家,當他正悠閑地欣賞著流行音樂的時候,突然電梯出了故障卡在了半途,這個人一下子不知所措了,他一邊不停地按應急電鈴,一邊恐懼地呼喊著“救命”。然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因為這時候別人都在忙著看電視、聽音樂,他的呼救聲早已淹沒在電子音響裏麵,沮喪、絕望、恐懼隨之襲來,對此他不停地自責,為何不選擇爬樓梯,然而世上沒有後悔藥,他隻能等待別人來解救自己了。到這兒大家該明白了,依賴現代化的東西有時會讓自己陷於絕望中。這也說明了那些社團拒絕現代生活方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