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即使帶著完全不同的遺傳密碼,當他們相遇時,仍能那樣輕易地破解對方愛的密語。
當DNA酒店大堂的接待先生禮貌地告訴她,今天權彬先生不見任何訪客時,哈娜聽見了生日心願被狠狠敲碎的聲音。
哈娜委屈地含著淚水,心想或許那隻是彬的借口,他不想見的人其實就是她。
“可是今天,我會一直等的。”雖然是自言自語,可是卻又好像是堅定地告訴對方一樣,讓接待先生聽著很是為難。
“呃,那麼請先在大廳的茶座等候,我稍後再幫您聯絡。”
她已經哽咽地不能說話了,如果現在的她帶著哭腔說聲“謝謝”,一定很失態。所以她默默地鞠躬回禮,而後挎著背包跑出了酒店。
隻有在外麵她才能夠放聲大哭,因為她的哭聲可以被寒風呼嘯的聲音,汽車運轉的聲音通通蓋住。氣溫驟降,開始飄雪了。哈娜把外套裹得更緊了,她跑到了DNA對麵的街道上,停下了。雪下得越來越大了,她哆嗦著身體,仰起頭,看著不斷向高處延展的螺旋體,隻有在這樣足夠遙遠的距離,她才能夠清醒地知道原來彬果然是那麼遙不可及。
權彬獨自凝視著擺滿了美味佳肴的圓形餐桌,卻沒有一絲食欲。即使是一個人吃,幾十道菜也未免點的太多,而且沒有一道是為自己點的,因為所有的菜都是哈娜喜歡吃的中國菜。當然,他還特意讓師傅精致了一大盆甜甜圈放在了桌子的中心,可是此刻的他卻怎麼也吃不下。說好的,下一個生日帶你去吃好吃的中國菜,可是現在的他隻能失落地盯著餐桌另一頭的這張空椅子,茫然地滾動著餐桌上的轉盤,好像現在他可以把每一樣菜都挨個兒轉到哈娜的麵前給她吃。
他失神了,猛得按住了轉盤,此刻的他多想讓命運的轉盤停下,他多想見一見哈娜。
對於彬來說,他喜歡哈娜像是一種本能。這種本能的始發似乎可以追溯到他六歲的時候發生的那件事上。比哈娜整整大六歲多的彬,在六歲那年,哈娜應該正要出生。
彬從小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權俊,作為後母的美蘭私下裏從來沒有善待過俊,俊比彬大三歲,總是把討厭後母的氣都撒在彬身上。兩個小孩成天黏糊在一起打架,六歲時的彬根本不是哥哥的對手,時常被他打哭,然後就跑去找媽媽。那個夏天特別炎熱,父親權賢錫在私營雇傭軍團駐地已經有半年沒回來。家中的防蚊係統壞了,修理公司要兩天後才能從總部調來零部件。兩個孩子又熱又被蚊子咬得厲害。美蘭點了一盤線香,放在了他們的臥室裏,這盤豚線香,美蘭總是一邊聽著慕依教會的布道,一邊點著,她是在彬出生不久後加入慕依教的。
兩個小男孩到了淩晨一點多還沒睡下,因為打遊戲的事情又打了起來。不懂事的俊把線香拿下,衝著彬的小腿燙了上去,兩個孩子撕扯了起來。彬大哭著跑去母親的房間。
媽媽的房間靜悄悄的,很安靜,連傳教的聲音都沒有。彬有些納悶,小心翼翼地把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透過這條縫隙,他看到了正在照鏡子的母親。她穿了條長褲,上身穿著短胸衣,腹部隆起得很明顯。之前,母親都穿著大裙擺的韓服,沒有誰看得出她懷孕了。她伸出雙手,放在肚子上,仰著頭,深呼吸,而後她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很久很久。
媽媽的肚子裏有一個小孩。因為俊告訴過他大肚子的女人肚子裏就有小孩。
彬吃驚極了,他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臉上掛著的淚珠早就變成了淚痕,腿上的傷痕也不痛了,他想知道更多。母親轉過頭,看到了他,很是慌張的樣子,趕緊套上了寬鬆的大外套,扣緊了前襟。
她走上前,什麼都沒說,關上了房門,鎖住了。
再次見到媽媽是一周後的事情了,媽媽說自己去馬來西亞參加美食節,隻好委屈他們給保姆照料了。彬緊緊地擁抱著媽媽,六歲的他的高度正好可以環抱住媽媽的肚子,他緊緊地貼著她,那是平坦的腹部,肚中的孩子沒有了。
“媽媽,你以前流掉的那個孩子是個女孩嗎?”這是最近二十三歲的彬問媽媽的一個問題,事實上,當幼小的他看見媽媽隆起的肚子時,他總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會有一個妹妹。
“……”那天在這裏做菜的媽媽不自然地沉默著,尷尬地笑了笑,“彬,你在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