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記憶中,父親說這類話的時候,多是這種情況:父親錯過了賣糧食、牲畜等農產品的最好價格,自嘲時會說咱沒那個財命,才賣得沒有某某人那會價格好。在許宏濤學習上沒太大起色、成績不如同村別的同學時,父親對他批評之後,會自嘲地說:“墳裏沒冒青煙,沒出下當官的,也沒辦法。”聽說某人家的孩子成績好,考上好大學了,便會說那人家祖墳冒青煙,脈氣發了,活該出當官的。
曾經,在沮喪的時候,許宏濤對父親的這套說辭較為認同,因為他也發現,同學之間,記憶力、天賦等明顯不同。但是,在意氣風發、躊躇滿誌的時候,他就很反感這種說法。
今天,聽到父親的這些理論,他就覺得很反感。好幾次他想反駁,但想想自己長年不在家,父母年紀大了,和他們爭論這些沒必要。再說,當了一輩子農民,長期生活在農村,沒有接受過多少文化教育,說出這樣的話,也很正常。否則,對於有些現象,拿什麼理論解釋呢?
父親說完,望了望兒子,似乎等著許宏濤應答或認同他的觀點,但許宏濤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從那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來他是咋想的。
母親看到老伴說的話兒子沒有表態,便說:“你爹說得對,工作千萬不能辭,咱念了那麼長時間的書,為的是啥?不就為了有個工作嗎?有個穩定的工作比啥都強,咱村上三隊裏俊社那個娃,比你小兩三歲,今年過年時人們都在傳說,那娃打工掙不下錢,媳婦不跟他過日子了,把婚離了……”
母親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許宏濤感到有些煩,但又不好發作,隻能一言不發地忍著。
其實那會兒,許宏濤心裏在想,以後有什麼想法,不再跟父母講了,尤其是有潛在風險的時候,特別要注意這一點。
夜裏,許宏濤睡在自己以前睡過的那個房子裏,回想糖酒會上那火熱的場麵,那些激情澎湃的人,無論是門口的禮儀小姐,還是身著正裝的客戶經理,都顯得活力無限,言談舉止間能感受到無限激情。而小縣城或他們鎮上的人,幹什麼都四平八穩,甚至可以說無精打彩。許宏濤想到老人們以前常把那些不精神的人比喻成二三月間的乏羊,因為這時的羊們經過一個冬季,飼料中的營養跟不上,落膘了,看起來無精打彩。許宏濤把老家鄉鎮上的人和西安糖酒會上那些人一比較,真能感到是兩種精神狀態。
早上起床後,母親已經給他做好了早餐,幾個煎油饃,一碟淋了醋的生菜。除此之外,還給他做了荷包蛋。許宏濤吃著可口的早餐,想起剛包產到戶那幾年,家裏還很貧窮,養著幾隻母雞,但雞蛋卻全部賣錢了,以補貼家用,他一年難得吃上幾個雞蛋。記得他上小學三年級時,六一兒童節,學區要在中心小學舉行活動,他是優秀少先隊員,是他們那個小村學幾個參加活動者之一。老師讓他們吃過早飯來學校,之後走著去鎮上。母親知道他要走十多個華裏,便跟今天一樣,煎了油饃,做了荷包蛋。那時候,這類特殊的飯是很難吃到的,所以他一直記憶猶新。
吃過早餐,許宏濤告別爹媽,先去鎮上,再坐班車去廠裏。
女兒嬌嬌已經上學了,報名在縣裏的中心小學,這幾年下來,他感覺縣城的教育質量確實比鄉鎮上要好,他覺得在給女兒擇校這件事上,真是做對了。而且,他覺得之所以做對了,除了嶽父一家對女兒的喜愛和對他們的關心,還有一個原因也不容忽視,那就是他適當地給一些生活費,也經常給嶽父嶽母買些東西,搞好關係。當然,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在外麵跑銷售,收入較好,否則,好幾年讓嶽父嶽母管孩子,人家肯定會有怨言的。許宏濤曾想,如果收入再能好一些,縣上要建的樓房,就可以幫嶽父買一套,也算是對他們的報答。
許宏濤到廠裏後,十一點過些,便回到住處,看看菜什麼的都有,就開始做中午飯。
還不到下班的時間,楊梅就回來了,楊梅說:“我不知道你回來了沒,這會也沒有什麼事,我就提前出來了。”
昨天晚上,許宏濤曾經打過一個電話,說了今天要回廠裏的事,楊梅也知道他會在中午回來。兩個人結婚近十年了,雖然也有爭吵,也有過不愉快,但總體來說關係還算融洽,也算得上恩愛。在許多時候,對於許宏濤提出的經營理念,楊梅都很認可,這點讓許宏濤感動,他覺得這就是知音,也是真正的誌同道合。對這一點,許宏濤覺得很難得。
做飯和吃飯的當兒,許宏濤向楊梅提起這次去西安參加糖酒會的見聞,詳細講了白酒銷售的幾種方式方法,並且說:“如果丘泉酒廠經營狀況再這樣持續下去,就得離開這裏,否則是浪費時間和精力。咱們這年齡,三十多不到四十,正是幹事業的年齡。如果太年輕,沒有社會經驗,也沒有資金,更沒有人脈和資源。如果年齡太大,又會顧忌很多,會變得沒有闖勁。因而,三十以前是選對行業積累經驗的時期,三十到四十是創業的時期,四十到五十歲直至以後是發展壯大的時期。咱們得抓住這個時期幹些成績,闖出自己的一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