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返地獄(5)(1 / 2)

樓道逼仄,隻容一人上下,紅衣女子前麵拉,黃衣女子推著他的屁股,老旦騰雲駕霧般上了樓,皮鞋踩在上麵咚咚作響,整個樓都震顫起來,脂粉香氣熏得他直打噴嚏,那味道重得像滲進牆裏去了。他被推進一間滿是窗簾的房子,屋中間是套紅木桌椅,上麵放著一套酒具子,幾支紅燭跳閃著曖昧的火焰,照亮牆邊雕花的木床和粉色的掛簾兒。再看看這一黃一紅的兩個女子,老旦一下子清醒過來。

“莫不是窯子?”

念頭一起,老旦轉身便走,卻覺得一雙小手按在肩上。另外一雙手拉著他的胳膊,直接按在椅子上。

“兵爺,辛苦了一大天了,我們妹子兩個陪你喝喝酒,解解乏,啊?您不是找酒嗎?阿香,趕緊把好酒給兵爺端上來呀!要熱的!”

紅衣女子的手便搭上桌麵,不由分說握住了他。老旦心頭亂跳,那手像條溫熱的螞蟥,扭鑽進他粗大的血管,一直撓進慌亂的心裏。老旦聽見自己詭異的心跳,感到下麵也昂起了頭。這輩子第一次見識這種地方,以前隻是聽袁白先生說過,說這種地方乃是銷魂之地,是讀書人最向往的去處,男人站著進去,橫著出來,說什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再看眼前這紅旗袍女子,長得也甚是喜人,那麵皮薄嫩如剛出鍋的餃子皮,豐滿的胳膊細嫩晶瑩,眉眼兒都像是畫中人物,朱唇若含著蘭香,開口便能醉人。見黃衣女子端出了兩壺酒,老旦忙站起身來,掙脫紅衣女子說:“妹子,俺是個路過兵,就是想買點酒喝,第一次來這地界兒,不知道?這行情,也不明白倆妹子的意思?俺對不住了,這酒賣給俺,俺給錢給你們,其他的?俺不敢受,成不?”

“呦?兵爺不是瞧不上我們姐妹倆吧?在這兩條街裏我們倆可是有牌兒有麵兒的。兵爺自個喝悶酒有啥子意思?你們前麵帶兵打仗,我們姐妹倆陪你喝杯酒解解乏,也是抗日呢,您就這麼不給麵子?”

“是啊兵爺,這兵荒馬亂的,難得你有雅興到我們姐妹樓來,既來了,喝杯酒再走,也不誤你的大事啊。”

說罷,黃衣女子竟將白嫩的胳膊圍在了老旦的脖子上,臉龐幾乎湊到他的胡茬子。她的溫熱鋪天蓋地襲來,老旦像被炮火壓在彈坑裏那麼難受,渾身熱血衝鋒一樣直奔下麵。還沒說話,紅衣女子平端了一小杯酒到了眼前,如蔥的玉指捏住杯身,另外三指翹成了花,一雙柳眼勾著老旦猶疑的魂魄。老旦像提線的木偶,木訥接過了酒。聞到酒香,心反而定下了幾分,一仰頭便幹了。

“啊呀,軍爺可真好酒量,來呀阿香,再給爺敬上,酒菜呢?後麵那小廝趕緊的,別讓軍爺喝枯酒啊?”

纏繞在脖子上的手滑膩起來,從大衣縫裏鑽進老旦的胸口,老旦登時渾身酥軟,覺得人都要醉了。碰巧一個酒嗝兒打上來,熱辣辣驅趕了這股醉,他按捺住上湧的血,捉住那隻曖昧的手抽將出來,起身正色說道:“兩位妹子,俺對不住了。俺隻想討碗酒喝,不想出來廝混。酒是好酒,但是俺不想和兩個妹子戲耍,俺原本是個種地的,家有老婆孩子,也沒膽氣消受這福分。妹子們如果不嫌棄,俺就喝酒付錢,陪你們聊吧聊吧,嫌棄俺俺可就走了,省得掃你們的興?”

兩女子先是一怔,互相看了眼,就收斂了神色,慢慢地相挨著坐在老旦對麵。紅旗袍女子又給老旦遞上一杯,語氣裏已沒有了故作的輕佻。

“軍爺,看不出您還是個顧家的,咳,我們怎麼敢嫌棄您哪?您別嫌棄我們兩個就成了。來,妹子們就陪你喝酒?聽你口音是中原來的?”

“俺是!俺家在河南,一路打仗過來,今個才到這邊。”老旦接了酒又喝了。

“河南在哪呢?”黃衣女子問道。

“靠北邊,過了湖北,離這裏遠了去了,你們倆呢?”

“我們倆都是湖北的,本也在村裏,聽說鬼子要打過來,去年就跑過來了。”紅衣女子給兩姐妹也倒了一杯。

“咋過來的呢?家裏男人呢?”

“阿香還小,我是她表姐,我男人在武漢那邊打仗,硬被拽過去的,已經一年多沒見過麵了,也不知道死活?”

“哦,這麼說俺可能還跟你男人在一個戰壕裏擠過哩!那你們過來沒有找個親戚朋友啥的?俺瞎說了,做這個?不是個正道哩!”老旦舉起杯敬她們,三人一碰,幹了。

“大哥你說笑了,這兵荒馬亂的,誰家裏容易哪?親戚朋友家裏能揭開鍋的就不錯了,見我們兩個上門吃蹭飯,怕是躲還來不及呢。阿香的那個遠房表叔見了她倒是收留,隻是動不動半夜就往她房裏鑽,能為一口飯就便宜了那老王八蛋?真讓人心涼啊?”紅衣女子皺起眉頭,歎出一口和年齡不相稱的老氣。阿香紅了眼圈,低頭擺弄著手絹,咬著小巧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