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它要幹什麼呢?”
老旦氣不打一處來,拿起鞭子上去,啪啪地抽了幾下,再蹬上去一個飛腳,驢被蹬得摔了出去,豎著耳朵,咬著後槽牙,憤憤地瞪著老旦。
“這畜生?妹子你別見怪,畜生們都這個樣哩!”
徐玉蘭驚魂未定,卻指著這驢說:“就它了,回頭你幫我打了掌配了鞍,給我送過去。”
“成,俺再給你打扮打扮,刷洗幹淨送給你。”
“又不是娶媳婦,不用那麼上心。”徐玉蘭哼了一聲,扭著腰去了,走了幾步又回來,將荷包塞到他手裏,“都是昨晚給你卷的,熏得我一晚都在流淚。”
老旦接在手裏,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徐玉蘭似乎歎了口氣,慢悠悠去了,她此刻的背影很像阿鳳,卻比阿鳳多了辛辣的味兒。
下午黃老倌子讓人來叫他,說晚上要和他喝酒,除了他還沒叫別人。二人喝酒已是常事,黃老爺子那裏好酒多,故事多,喝著過癮,聊得也開心,老旦從沒個不去的。
“幾天不招呼你來喝酒,你就找毛驢子出氣?”黃老倌子坐在一張大木頭椅子裏,將一把德國駁殼槍拆得七零八落。他的大鸚鵡睡在架子上,張著嘴露出舌頭,和死了一樣。
“哪來的事?俺沒有啊。”老旦嘻嘻坐下,看著他又把槍裝起來,老漢手腳麻利,一堆零件兒眨眼就成了槍。他對著窗口扣了一下,扳開機頭看了看說:“彈簧鬆了?和我一樣,老了。”
“您正當年,怎說老哩?”老旦記住了這事,琢磨著以後給老爺子弄把好槍來。
“大清早的就聽見你抽毛驢,小鞭子抽得山響,瞞得過我?”黃老倌子把槍****皮套,歪著頭看他。
“老爺子誤會了,那頭毛驢放著旁邊的黃花母驢不要,非要上它的娘,這不亂套了麼?俺不狠狠抽它,這畜生咋能長記性?”老旦編了瞎話,他不知黃老倌子聽到了什麼。
“你咯個木雞!毛驢上哪個關你球事?你自己上哪個才要費點腦子!放著玉蘭不要,半夜你去上母驢了,那才是亂了套?”
老旦自知鬥嘴不是黃老倌子的對手,隻樂嗬嗬笑著,眼睛卻在屋子裏四處尋酒。
“找麼子?酒啊?你個木雞!玉蘭,把酒拿過來?”
裏屋掀門簾出來個人,正是換了長衣卻放了頭發的徐玉蘭。老旦腦袋嗡了一聲,見黃老倌子狡黠地給自己倒茶,心知是老爺子使壞做局。徐玉蘭拎著兩瓶酒,臉上似乎著了妝,燈下變得嫵媚起來。她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重重將酒頓在桌子上。
“輕點兒,又沒誰和你叫板,哪有個女娃家的樣子?”黃老倌子嗔怒道。徐玉蘭撅了嘴,又嘻嘻一下,“砰”就拔開了一瓶。酒香溢出,老旦便知是上好的。黃老倌子劈手奪過酒瓶:“你以為是拔蘿卜呢?這陳年老窖不能這麼開瓶,一下就被你泄了精氣,要慢慢開,慢慢倒,一杯便能醉人,你個傻妮子?”
玉蘭又撅了嘴,羞答答看著老旦。老旦被她看得發毛,就去奪黃老倌子的酒瓶:“俺來倒,俺來倒?”黃老倌子卻不依,指著他瞪著眼:“坐下!”
黃老倌子的鸚鵡不知何時醒了,也大喝一聲:“坐下!”
老旦被嚇一跳,隻得坐下,玉蘭抿著嘴忍著笑,抓過半隻醬板鴨就要啃,黃老倌子便又瞪了她一眼,她便蔫蔫地放下了。黃老倌子給老旦斟了酒,給徐玉蘭也倒上了。他端起杯看著二人:“廢話少說,先來三杯。”
老旦忙舉起杯,還沒和黃老倌子碰,玉蘭卻仰脖子就幹了。“好酒!”她舔了下杯邊兒,像個兵漢般哈著嘴。黃老倌子搖了搖頭,和老旦輕輕一碰,幹了。玉蘭這次搶過了酒瓶,給他們倒上,才給自己也滿了。給老旦倒得有點滿,溢出來一串。
“斯文一點行不?你旦哥可是個見過世麵的人,你個妮伢子神憎鬼厭的,難怪沒人要你?老旦,這是玉蘭老家徐家溝的三十年老窖?這徐家溝的酒可是遠近聞名呦!這酒不多了,都被****拿去當了酒精?就剩這麼幾瓶,就不讓你的兄弟們聞腥了。”
“麼子見過世麵嘍?打了幾仗就算見過世麵了?還躲在這不長秧子的黃家衝,天天鼓搗毛驢?”玉蘭撇著嘴,烈酒燒紅了她的臉頰,紅唇豔得像燈籠一樣。
“呦!口氣還好大?就衝他七個人就敢回通城救麻三,這就是英雄膽略,丈夫霸氣!比你男人可強多了,活著沒個動靜,死了也沒聽個響!要論喝酒,你男人五個也喝不過老旦一個!”黃老倌子絲毫不忌諱提起這些。果然,玉蘭也毫不在意,隻哼了一聲說:“那要看喝得過我不?我那男人是沒麼子用,人家說什麼是什麼,從來沒麼子主意?嗯,今天高興,不說這些了?旦哥你把最好的驢給我了,妹子得謝謝你,你就賞個臉吧!”
玉蘭給自己倒了酒,修長的手指平平端起酒杯,穩當如端起她的雙槍。
“看不出哩,玉蘭妹子喝酒這麼爽氣?”
老旦舉起杯來,猶豫地看著黃老倌子。老漢倚在椅子裏惡作劇般地笑,衝他抬了抬下巴。
“老旦你個木雞!老子的外甥女都能把你嚇成這樣,虧你還是槍林彈雨過來的?嗬嗬?喝吧喝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