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血戰餘生(2)(2 / 3)

被炸平的戰壕再度挖好,麻袋不夠,趁鬼子的屍體還沒臭,弟兄們拿來做了掩體。彈藥已經全是鬼子的了,自己部隊的槍都成了擺設。朱銅頭用布擦著一堆手雷,像擦著他最喜歡的靴子。

“這玩意你擦個啥?扔出去的貨。”老旦笑道。

“呦,旦哥你起來了?這玩意也有靈性,擦一下炸得就好,每個彈片兒都不糟蹋,要不都是鬼子的玩意兒,怕它們躲著小鬼子飛呢。”朱銅頭站起身來,這廝不知在哪裏洗了臉,竟白胖如剛來的時候。

“旦哥,剛才有兩個舉著旗子過來的,被我們敲掉了!”老匪黃瞎炮說。

“這樣?不好吧?下次不要打!”老旦故作嚴厲。

“旦哥,有啥不能打的?咱們的弟兄死在哪兒有啥關係?反正是在咱中國的地界上,湖南的地頭上。可小鬼子殺我們的人,死在我們這兒,還想大搖大擺地拉回去?我看不行!”黃瞎炮摳著腳丫子,一副滿不在乎的樣。

“別說了,不行就是不行,這是命令!”陳玉茗橫起了眉毛。

“是!”黃瞎炮放下腳丫子,起身給他們敬了個禮。

朱銅頭見老旦也紅了臉,以為他生了氣,給了黃瞎炮一下栗鑿,見他撅嘴,就又拍拍他的肩膀問:“咋的啦?鬼子殺少了不高興?為這個生氣?”

“不是啊,昨天我明明殺了四個鬼子,黃二愣他非說有一個是他殺的,我明明一刺刀紮在那鬼子肚子上,可二愣說他沒死,又補了一槍才死,你說算誰的?旦哥正好在這兒,也給評個理。”黃瞎炮兩手一攤,等著老旦的評判。

老旦被他問了個大眼瞪小眼,虎著臉說:“啥個算你的算我的?又沒有給你定任務,你計較個這幹球啥?”

“旦哥!我和二愣的錢湊一塊兒了,可是說好了的,誰殺得多,這錢就多給他一份,除非他壯烈了,剛才二愣在擔架上還和我爭哪!”

老旦恍悟,原來匪崽子們用殺鬼子在打賭,賭注還不小哩。

“二愣傷得重麼?”

“皮肉傷,沒傷到骨頭也沒傷到蛋!”

“那你就別和他爭了,你要是嫌少了,把我的拿去,我巴不得你多殺幾個哪!”陳玉茗笑了。

“陳哥你說啥呢?這是兩碼事嘛!你嫌我沒受傷是不?看今天我給你負一個!”

黃瞎炮像真生氣了,背過臉去將嘴撅得驢一樣。陳玉茗便打圓場,笑嗬嗬地拿出一包煙塞給他。黃瞎炮立刻來了個變臉,一臉堆笑地說道:“嘻嘻,陳哥你見怪了!其實都是開玩笑,二愣他還替我擋了一刺刀哪!大洋全給他我都不心疼,就是想騙你一盒煙抽?”

“奶奶的老土匪!肚子裏這麼多壞水,把煙還給我!”陳玉茗笑著去搶他手裏的煙。

“陳哥這麼小氣,怎麼帶兵打仗啊?你好賴也是大官呦!弟兄們,長官打劫啦!”

黃瞎炮把煙撒給了戰士們。老旦故作不屑地指著他,踏實極了。老兵啥時候心也不亂。

“旦哥,我有個想法,可以跟你說不?”小色匪說。

“有啥球不能說的?講!”

“旦哥啊,這些個大洋是不好拿,俺揣了一晚上拉屎都差點站不起來,你說能不能大家都湊一塊留著,萬一我回不了黃家衝,你還能收了轉給我爹媽?”小色匪說得認真,大夥聽得仔細,這是個好辦法呢。

老旦看著單瘦的小色匪,三年前這小子仿佛剛縫上開襠褲,每天被玉蘭打耳光踢屁股,如今已經變成了堅強的戰士,做好了“壯烈”的準備。這令他傷心起來。從衝裏出來的時候,他曾發誓保護好這些黃家衝的好娃子們,可十多天下來,這些生龍活虎的身影已永久地消失了。也許再過一兩天,連自己都沒了。

“傻伢子,你自個兒把錢收好,等著這幾仗下來攢得多了,鬼子也退了,咱們一起帶回去,給你老娘買幾頭牛去!”老旦信口胡謅著,不自在地扭過了臉。

黃瞎炮眼睛眨巴著,說:“我覺得不錯呢,揣在身上確是不踏實,萬一我壯烈在那邊,鬼子說不定給掏了去!咱黃家衝的都拿出來放到一塊?對!就放在這個鐵盒子裏,最後活著的別忘了把這箱子錢帶走,可不能像二當家那樣再給一路散了,你們看可成?”

大多數人表示同意,朱銅頭迅速找來了個鐵箱子,匪兵們的大洋嘩啦啦扔進去,像豐收時倒進缸裏的麥子。“咱再去向龍參謀要點兒,戰死的弟兄也要,旦哥麵子大,他不會不給的。”黃瞎炮肯定地點著頭。

“有鬼子!”一個哨兵大喊道。戰士們立刻歸位,大洋胡亂地扔進箱子,朱銅頭最後扔進去,嚴嚴實實關好了,放在地上一個低窪之處,上麵蓋了口破爛的鍋。老旦忙走到壕邊望去,卻見匪兵們都看著那個箱子,像是看著剛娶進門的小媳婦俊俏的臉。

“兩個鬼子,一個舉著白旗?真不要命啊,還敢來?”黃瞎炮嘩啦開了槍栓。

“別開槍,看看怎麼回事。”老旦命令道,他拿過望遠鏡看去,隻一眼就放下了,“服部大雄,是這兔崽子。”

“哪個服部?”陳玉茗不解。

“把咱擋在鬥方山山口那個。”二子說。

“哦,想起來了,球毛硌蛋,冤家路窄啊。”陳玉茗抄起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