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以此眼光衡量別人,那就是要看大節大德,不要因為細微缺失而放棄有用之才。尤其是對於出類拔萃的人,瑕不掩瑜,要能包容他們的缺點,尊重他們的個性,不要過於苛刻。若因小的毛病而忽略大才,則最終選用的,隻能是那些平平庸庸、碌碌無為者。
其實,不同層次、不同崗位的人,對“才”與“德”的要求也不一樣。一般說來,普通士卒,關鍵看他是否有攻城拔寨的本領;基層工作者,重要看他們是否有一技之長,個人的德行、性情倒不是第一位的。這是因為,對於一個團隊而言,最普通的士兵、員工是團隊行動最直接的執行者,因而工作效率才是首要的,其德行、性情,可由其上司的管理監督來解決。
對於中層管理者而言,重要的則是能力和品行。他們對上是執行者,需要有組織、協調能力,將上級決策、首長意誌落實到工作中。對下是指揮者,需要結合部屬的工作能力、性情特點,布置戰術任務,使得有條不紊、保質保量遂行戰鬥。中層管理者是否具有號召力,取決於個人品行,這是由於他們平時和基層員工、士卒生活工作在一起,路遙知馬力,他的個人喜好、優點缺點,部屬清清楚楚,關鍵時是否聽他的話,不是取決於這時的命令是否正確,而是取決於平時對他的信任程度。
在中國,人員管理的單位叫作人事部門,二十四史都是以“列傳”、“世家”來敘述人物的關係。這是因為中國式的管理,首先是管人,有了人,有了合適的人,事就好辦了。沒有合適的人,再宏偉的藍圖,再完美的計劃,也隻能付諸東流。將合適的人放在合適的位置上,這就是人事管理。
但在西方的組織體係中,人員管理單位叫作人力資源管理部門,把人當成了生產的要素,當成了複雜體係中的一個個環節。按照職位去尋人,更多考核的是人的專業技能和學術背景,是將無數個體組織起來,實現整體的優化。
中國的管理是人員管理,優點是因人而異,便於德治;西方的管理是職務管理,優點是因事而異,便於法治。我們要實現現代管理的有效性,最好還是要在基層實現職務管理,使其能夠各安其職;高層使用人員管理,使其能夠充分發揮個性優勢。
內心仁善的人,長處不在於殺戮鬥狠,勉強使用,會使他倦於殺伐而喪失勇氣,反而對團隊造成不利。比如關羽,在華容道必然會義釋曹操。精悍強勁之人,可以負責正麵進攻,充當先鋒,如北伐戰爭中的葉挺獨立團,所向披靡。冷靜穩重而又堅毅頑強的人,可以把守關隘,拒敵斷後,如曹操與馬超交戰敗北,而令許褚臨河斷後。
所謂“任能”,就是要盡量任用那些有超凡才能的人。這樣的人必然能夠以一敵十,以一敵百,如長阪坡下,張翼德獨自一人,喝退十萬追兵;趙子龍單憑一騎,殺入曹營救幼主。我們常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任能就是要善於因賢授職,因能授職。《草廬經略·任賢》說:
一賢可退千裏之敵,一士強於十萬之師。誰謂任賢而非軍中之首務也。天生賢才,自足供一代之用。不患世無人,而患不知人;不患不知人,而患知之而不能用。知而不善用之,與無人等。知人者,先詢其言,漸任以事。
人人皆知賢能之士的重要性,但為何賢能之士總是稀缺呢?關鍵在於:不是世上沒有賢能的人,而是缺少能夠識別、敢於起用賢能的人。明知賢能而不好好任用,莫不如沒有賢能。
韓愈有句著名的話:“世有伯樂,然後有千裏馬;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這個世界從來就不缺少人才,關鍵是缺少發現人才的伯樂,更缺少能夠持之以恒選賢、用賢而不疑的君主。項羽手下的範增,本是難得的人才,幾乎劉邦所有的計謀都被他看透看破,智謀不在張良、蕭何之下。但項羽雖稱其為“亞父”,還是不能善用,最終中了反間計而將範增趕走,劉邦自己也承認:“項羽有範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為我擒也。”同樣,韓信在項羽手下,不過是個執戟的郎中,多次獻計,項羽不予采納。後離楚歸漢,經夏侯嬰、蕭何推薦,成為劉邦的開國功臣。
賢能不容易得,一是因為賢才很少,而且賢才不得其用,甚至還不如普通百姓善於謀生,當年韓信就曾走投無路,食不能果腹。一漂母(在河邊漂洗衣服的老婦人)見其饑餓,便分飯給他吃數十日。韓信豈不如漂母?淮陰屠戶侮辱韓信:“能死,刺我;不能,出胯下。”韓信受辱良久,忍胯下之辱,而為眾人恥笑。韓信豈不如屠戶匹夫?皆因為他不當其時,不當其用而已。孟子說:“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裏奚舉於市。”(《孟子·告子下》)這些仁人誌士,在他們人盡其才之前,都曾困頓沒落,沉於下僚。然一旦為仁君明主起用,不僅個人可以建功立業,而且能夠鑄造一個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