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2 / 2)

後麵的事,她隻有聽任上天的安排了。

果然第二天天一亮,羅文望帶著他的農會會員,闖進關押羅軒德他們的屋子。羅文望原準備早些把羅軒德一家押到鄉上去的,但一看鮮蔓不見了,頓時如臨大敵,下令在莊園裏四處搜查。搜了一遍,沒搜著,羅文望氣極了,改變了主意,叫人把羅軒德一家五口吊在了大堂的屋梁上,親自操鞭審問。可無論羅文望怎麼打,羅軒德一家都緊緊地咬著牙關不說話。旁邊有人提醒羅文望說:“別忘了鄉上的公審大會!再說,如果在這兒把他們打死了,今天的公審大會怎麼辦?”羅文望這才扔了鞭子,叫人把他們放了下來,然後戴上紙糊的高帽子,捆著押解到鄉上去。在跨出大門的時候,羅軒德和羅文奇都忍不住回頭最後看了羅家老房子一眼,向這所祖宗留下來的宅院,作了最後的道別。

正在鄉農會的公審大會開得熱火朝天、憤怒的口號聲一浪高過一浪的時候,在崎嶇而狹窄的山間小路上,兩匹快馬正飛快地朝這兒急馳而來。騎馬人像是非常著急的樣子,身子前傾,不斷地用鞭子抽打著胯下的駿馬。馬匹發出“嘶嘶”的叫聲,鐵蹄揚起一陣陣灰塵彌漫在空中,仿佛旋風刮過一般。騎在頭裏的人將近四十歲的樣子,身材魁梧,神色嚴峻,穿一身褪色的舊軍裝,英姿颯爽,古銅色的臉上有兩道疤痕。這人便是十多年前,在羅軒德家裏養過傷的紅軍陳薯娃,身後是他的警衛員。當年,陳薯娃和他的首長傷好以後,回到紅軍隊伍,參加了舉世聞名的二萬五千裏長征。後來跟隨首長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戰功。全國解放前夕,隨十萬解放大軍南下,又來到了自己曾經戰鬥過的這塊土地上。

這兒和平解放後,組織上鑒於他曾經在這兒戰鬥過,就把他留了下來,成為這兒的首任行署專員,領導當地的土地改革運動。他的老首長、當年的紅軍師長,現在不但已是解放軍的一名著名將軍,而且還是新生的人民共和國的領導人之一。在得知陳薯娃要留在這兒領導土改運動時,專門從北京給他打來了電話,對他說:“小鬼呀,你現在也成人物了,啊!你還記得給我們養傷那個德公嗎?我和他分別時,曾說過後會有期,答應要去看他的!可我現在分不開身,你小子就代替我去看看他吧!”說完,老首長又說,口氣十分嚴肅:“另外,你小子可要注意政策囉!我們革命,要消滅的是剝削製度,而不是地主、富農的肉體!特別是對那些擁護共產黨,對革命作出過貢獻的開明紳士,我們更要保護他們,把他們改造成自食其力的勞動者,成為新社會的一員!”

陳薯娃聽到這裏,像老首長就在麵前一樣,在辦公室裏“啪”地一個立正,對著話筒響亮地回答了一聲:“是!”

從此,陳薯娃把老首長的話記在心裏。他知道,老首長的話也就是中央的精神。他針對一些縣鄉農會在運動中已經出現的對地主、富農的鬥爭中出現的極端行為的現象,采取了很多措施來防止這些傾向的進一步蔓延。但令陳薯娃沒想到的是,事情並不是他想象的那麼簡單,別說基層農會,就是他身邊的一些同事和縣、區的主要負責同誌,特別是那些剛剛從基層走上領導崗位的工農幹部,認識就不那麼統一。

一說起防止鬥爭擴大化,他們就想不通,說這些地主富農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了這麼多年,現在人民翻了身,鬥爭乃至消滅他們,本是應該的,怎麼就是擴大化了?所以,盡管陳薯娃作了很多努力,但各地一些過火事件和擴大化傾向的消息,還是不斷地傳來。陳薯娃火了,這天一大早,他就讓警衛員小張把行署的全體同誌通知到會議室,把手裏的材料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扔,目光犀利地掃過大家。他理解他們的心情,他們都苦大仇深,和那些代表舊社會的地主階級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陳薯娃不能讓他們狹隘的仇恨觀影響了中央和老首長指示精神的貫徹,否則,整個運動就會偏離正確的航道,出現令人難以想象的惡劣後果。他將大家不客氣地批評了一通後,命令大家立即分赴各縣,務必將運動中的擴大化傾向製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