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老太太一回到家裏,就把布包裏的五萬元錢交給了雷清蓉,說:“快去修路吧!”
雷清蓉一下愣了:“媽……”
老太太說:“還磨蹭什麼?你那個大伯子支書,不是隻給了你半個月時間嗎?你現在先去問問他們這路怎麼修,勞力怎麼安排。晚上回來後,給那位王老將軍寫封信,告訴他這五萬元錢的用處!”
雷清蓉聽了這話,深情地說:“媽,謝謝你!但錢您就先收著,等需要的時候再給我吧。”
老太太說:“謝我做什麼?我原來是打算用那張紅軍欠條換來的錢支持你的,可沒想到王老將軍個人又給我們帶來了五萬元錢。要謝你就謝王老將軍!”
雷清蓉聽了婆母這話,昨天下午一直盤桓在腦海裏的一個問題忽然又浮了上來,於是就說:“是,媽!不過,媽,你怎麼現在才把那張紅軍欠條拿出來?”
老太太說:“現在拿出來是遲了還是早了?我告訴你,文奇的父親把它交給我的時候,一再叮囑不要輕易拿出來!再說,那是祖宗們做的好事,也不是我們什麼功勞,要不是因為你這次和他們鬥氣犯了愁,需錢用,我還打算死的時候捐給國家呢!”
雷清蓉聽了,說:“哦,我知道了。媽,我這就去和支書他們商量一下!”說完,就出門了。
可沒過一會,雷清蓉就回來了,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失望和抑鬱的表情,說:“羅夢科和羅述良都不在,我問他們家裏麵的人,說是出去考察了,得半個月後才能回來!”
老太太一聽這話,頓時就變了臉色,沒好氣地說:“考察什麼?還不是躲起來了!媳婦,看來這口氣我們不爭也得爭了!”
“媽,那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雷清蓉有些著急地問。
老太太想了一想,說:“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不相信離了張屠戶,就硬是要吃混毛豬了!你去敲鍾,把大夥召集起來,我來給他們說幾句!”
雷清蓉有些猶豫,說:“媽,你去給大夥講些什麼?”
老太太說:“我講些什麼我知道,你隻管敲鍾去吧!”
雷清蓉聽了,果然去敲響了掛在村委會辦公室門口的那口大鍾,把那些躲在深宅大院裏乘涼的男男女女都召集了起來。
村委會辦公室就設在原來的羅家祠堂裏。祠堂的大殿共有正房五間,兩邊的廂房也是各五間,用於祭祖時全族男丁聚餐時用。正殿前麵還有一座樂樓,既做祭祖時奏樂之用,平時也作為公共的戲樓。在進正殿的台階後麵,還有一座石牌坊,牌坊兩邊各屹立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石獅子。石獅子兩邊,分別豎立有一根旗杆。酒樓後麵,房頂順延下去了“一坡水”,分別是若幹偏房。雖是偏房,也是重重院落之勢。解放後,兩邊的廂房、偏房都住了人,隻有正殿的五間,有四間做了村小學的教室,一間村委會的辦公室。過去豎宗族旗杆的地方,現在豎著鮮紅的國旗。牌坊和石獅子依舊,隻是經過這麼多年的歲月的侵蝕,變得有些蒼老了。牌坊上到處是孩子們的信筆塗鴉,字跡已經依稀難辨。石獅子成了孩子們攀爬的樂園,也最終失去了早日的莊嚴神聖。現在,村委會辦公室的鑰匙被羅述良帶走了,院子裏又很熱,大家便隻好聚集在階簷下。好在整個祠堂的建築都采取了大出簷的方式,階簷很寬,既涼快又很明亮,把大家容納下了。
大家一看是雷清蓉敲鍾召集大家,有些失望起來。關係近一些的,就對雷清蓉說:“嬸,你有什麼事?”關係不好的一些人則幹脆表現出強烈的不滿,說:“你敲哪門子鍾呀?”
正在這時,鮮老太太一手提著布包,一手拄著拐杖,挺著身板,從對麵走了過來,手杖敲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聽見這話,就一邊走一邊大聲說:“是我這個不死的老太婆讓她敲的!”
老太太話音一落,階簷下就寂靜無聲了。老太太一步一步走上台階,在那座黧色而厚重的牌坊前麵直直地站定了,像一棵不老鬆似的。過了一會,才倏地回轉身,目光犀利地掠過眾人。大家一見老太太這副嚴肅的樣子,就更不敢吱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