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京師外城的右安門、廣安門、西便門都已被王直占領,原來王直打敗仇鸞、攻破朝陽門後,京師人心惶惶,便有不少見識短淺之輩都道要變天了!這時聚集在京師附近的京軍、勤王之師大多是訓練與忠誠的都嚴重不足的部隊,而王直在抗擊蒙古期間又曾統領過其中一部,知道這些人的習性,攻進京師內城以後稍加誘引,便有大量的兵痞加入,連仇鸞的幕僚侯榮也帶著仇鸞的數千兵馬歸附了,軍隊數量登時大壯!這些人其實都沒什麼戰鬥力,但人數一多,亦足以增加威勢。廣安門、右安門便都是這樣一夥投誠軍隊所獻。
李彥直的先頭部隊數百騎抵達西便門時,見城頭守軍不肯開門,心中詫異,又不知內城皇城如今是何局勢,一時不敢妄進,且稍稍退卻,要待後繼部隊跟到再說。
不久卻有部屬叫道:“東南來了個小販說是督軍派出去的探子。”
李彥直便命傳來相見。
原來王直自得了眾降附軍隊,以及侯榮等人,乃盡知京畿虛實,自此隻忌憚李彥直一人,所以西邊城門都倍加重視,反而東邊看管較鬆,京師物資大半來自東南,所以東南的通路不能完全斷絕,風啟便派了三個手下扮作小販、乞丐、流民,分別從東南尋出路,卻有一個順利出了城,迂回來到了京城西北見到了李彥直。
李彥直這時候最需要的就是城中消息,趕緊調那夥計來,隻帶著蔣逸凡,三人走到一空曠無人處,問道:“城中亂不亂?紫禁城破了沒有?王直可有縱兵劫掠?諸大臣可曾受到侵陵?百姓可曾受到騷擾?”連問了七八個問題,最後又加了一句:“陸府沒事吧?”
那夥計也不是每個問題都知道,隻是就所知回答。
李彥直又問了許多細節,這才讓那夥計離開,等他走遠,李彥直猛地放聲大笑,蔣逸凡被他笑得有些奇怪,就問:“三公子,你幹嘛笑成這樣?”
李彥直一時止不住笑,良久才道:“不著急了不著急了!咱們先駐紮西山,等到後續兵馬到了再說。嘿嘿,我就知道,王五峰這人啊——要他做忠臣,他受不了拘束;要他做良民,他耐不住貧窮;要做梟雄,他又沒那個膽魄;要他為國忘身,他又沒那個度量!這麼一個千載良機,他卻浪費掉了!”
蔣逸凡不解問道:“這是何說?”
李彥直笑道:“你且看著!就知我所言不差!”
當時王直領兵直奔紫禁城,陸炳率領錦衣衛與太監上皇城守衛,喝他不得進犯!內外對峙,丁汝夔亦臨危登城,高呼問道:“來者何人!圍堵宮門,真個要造反麼!”
王直出身於儒商家庭,入海之後曆練得有些猛厲,然而幼時所受之庭訓終究影響了他的性格,他本已橫了心,這時到了皇城底下,見到了兵部尚書,卻又有些躊躇,毛海峰上前道:“都來到這裏了,難道還不進去?”王直才將兵將擺開,在宮前跪下泣道:“罪臣王直,非敢驚駕,實因聞國有憂患,趕到京師勤王,西直門殺敗俺答,實皆我等死力奮戰之故,卻為貪官汙吏欺瞞折辱,仇鸞藏匿於通州,並無半寸戰績,卻要殺盡我等,奪報戰功!臣等心下不平,因此才冒萬死叩闕,懇請陛下做主,為我等伸冤!”
這時徐階也趕來了,和丁汝夔對望一眼,心道:“他說仇鸞奪騙他的戰功,聽來倒是不假,隻是他擁兵來伸冤,那也是其心不良!”
徐階因道:“仇鸞若果真做過這等事情,自有兵部、督察院、內閣查明審理,爾等可先退去,回頭朝廷自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王直又道:“臣等此次冒死犯闕,雖是為了伸冤,卻也犯下了彌天大罪,心中惶恐,因此鬥膽想請陛下降旨,恕我等無罪。”
徐階便道:“陛下已知道你們的冤情了,恕你們無罪,你們可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