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十八 帝統(求月票)(1 / 3)

李彥直擬開海條陳的時候,另外一件更重要的大事也並行不悖地進行著,那就是擁立新君!

皇帝被劫持到海上去了,此事對大明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帝暫時沒能迎接回來,新君登基便勢在必行!

這件大事,反不是徐階和李彥直挑頭——他們不著急,因為他們是擁立的實力派。那些沒在勤王保駕中立了功勞的禦史、部臣才是最著急的。可是這第一道請皇帝登基的奏章,也是要冒一定危險的。

因為眼下的形勢有些特殊:嘉靖還沒死,還在海盜手裏呢!

誰知道大佬們這時打什麼主意呢,是想換皇帝了,還是想等待嘉靖歸來?底下的人琢磨不透啊!

這可是非此即彼的政治立場,隊伍站對了,奏章上對了,也許就升官發財,若是上錯了,興許就得被打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不過早上晚上,總得有人來上,而讓李彥直沒想到的是,上這第一道擁立奏章的,竟是嚴黨的人——嚴嵩的幹兒子、通政使趙文華!

“見風轉舵的小人!”有清流罵了起來。

但卻有更多的人後悔起來:“我怎麼不早點上啊!讓姓趙的撿了便宜!”

趙文華帶了這個頭以後,擁立的奏章登時如雪片一般飛了過來,這也在李彥直的意料之中,甚至就是擁立奏章出來後反對聲音的出現李彥直也不意外,可又一件他沒有想到的事是:反對的大臣居然不是那些奸黨小人,而是那些清流,甚至是那些“老實人”。相反,倒是主張陛下趕緊登基者,內中多是像趙文華這樣的“小人”!

這就讓徐階與李彥直有些為難了,因為清流士林是他們爭取的同盟軍,而那些“小人”則是他們打擊的對象,但現在情況反了過來,一時便叫他們不知該如何處置才是。畢竟,那些“小人”的名聲太壞,在可以選擇的情況下,誰甘願與他們為伍啊?

而且反對派的意見也不是很激烈,隻是持重:大難已過,國君未回,新君登基何必急在一時?

朱載垕本人以及杜皇後都沒有很大的魄力,一切事宜,就看徐階的處置。

從已經呈上來的奏疏的情況,徐階注意到,沒上書的人占據了多數,這些人應該是在觀望,而已經上書的人裏頭,反對者的數量竟有壓倒性優勢!

反對派認為:現在國家已經穩定了,有監國在,基本的行政程序又完整,何必急著立皇帝?

讚成一派的意見則更加簡潔了當:國不可一日無君!

這時候反對派又問出了一個問題:現在皇上還沒龍禦歸天呢,萬一皇上回來,你打算怎麼辦?新皇是退位,還是不退位?若是退位,那何必現在登基?若不退位,那不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認為地製造了皇家父子的對立?那豈非陷監國裕王於不孝?

雙方都引經據典,好像誰都有理,蔣逸凡看了邸報後歎息道:“就這麼辯下去,就是一百年也辯不完!”

風啟則冷笑:“大家都不說實話,都掉書包,當然辯不出個一二三來!”

張嶽問:“不說實話?”

“對,對。”蔣逸凡笑道:“什麼‘國不可一日無君’也好,什麼‘陷監國裕王於不孝’也好,都隻是場麵話,他們真正爭的都不是這個!”

張嶽問:“那是什麼?”

“那還用問!”蔣逸凡大笑道:“當然就是一個利字!”因說出一番道理來,聽得張嶽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嘿嘿!我原本以為北京城的人還有幾分斯文氣,聽你這麼一說,原來比我們這些做生意的還市儈啊!”

原來扶立朱載垕一事,得利最大的隻是徐階、李彥直、張居正、殷正茂等少數人,大部分臣工都沒能分享到這擁立之功,因此年輕一點的官吏或者是真正對嘉靖心存眷戀,仗義執言,但大多數的官員卻都是出於利益的考量而反對。

張嶽本也是個聰明人,但進京之後先是見王直雖有實力卻指揮不動文武百官,便誤會了在這京城還真有利益所不能動的仁義禮製在!殊不知這些仁義禮製,背後全是由名利二字支撐著,士大夫們不幫王直,不是因為不符合聖賢的教誨,而是因為幫助王直不能實現他們的最大利益!

經過這次的事件之後,張嶽這個生意人才算真正看明白了這些官僚的每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是我們有徐閣老壓在上頭呢,那幾個跳梁小醜,能有什麼能耐?”

不想事情卻越鬧越大,當徐階打算動用權柄鎮一鎮那幫不識好歹之徒時,李本竟然也出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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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亭,你何必這麼著急呢!你如今都已經是首輔!就是再把監國擁立上去,也不過多一項震住之功罷了。”

這句話把徐階說得一驚,他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這場政治鬥爭的形勢比他預料的還要更加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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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土木堡之變的明英宗不同,嘉靖做了幾十年的皇帝,誤國誤民的事幹了不少,但卻叫士林清議抓不住他的把柄!儒家評價皇帝時最忌諱的幾件事情,如殘暴好殺,如貪色誤國,如寵信閹豎,如加餉虐民,嘉靖一件也沒犯!至於怠工不上朝,好道好煉丹,這些卻是小節了。因此這個皇帝出事以後,士大夫的評議是:嘉靖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