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學者認為:“俄羅斯是一個精神自由的國家,是一個流浪者尋找上帝之真的國家。”用俄羅斯學者們的話說,俄羅斯人就其天性而言,是一個“永恒的漫遊者”和“探索者”,他們天性自由,熱衷於浪遊和尋找。談到俄羅斯人的這種天性,會立即在我們眼前出現一位超塵出俗的流浪漢形象,他肩負一個小背包,裏麵裝著已被壓縮了的整個塵世生活,正在神情自由但卻充滿著渴望地走在俄羅斯的大平原上和大森林中。
“精神漫遊”在俄羅斯一般人民的生活中存在,在知識分子精英的生活中也得到體現。18世紀後半期的社會思想家拉吉舍夫在其從彼得堡到莫斯科的旅行中,進行了無際的遐想,他看到了地主的殘暴和道德敗壞,也看到了農民所擁有的真正的人的特征。因而,他提出了改革社會的幻想,特別是在他的《自由頌》這首讚歌中,他渴望英明的君主來實行改革。拉吉舍夫的《從彼得堡到莫斯科旅行記》和《自由頌》兩部名著的題名就是他作為精神漫遊者的最好寫照。
偉大詩人普希金曾用非凡形式美的詩篇歌頌愛情、友誼和無憂無慮的歡樂,愛自由是他創作中出現得很早的主題。萊蒙托夫的抒情詩充滿著不安和激動的感情,帶有追求自由和叛逆的浪漫主義的性質,他筆下的主人公,不少是在智力上和道德上都高於社會水平並脫離了人群的人。
在後來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爾斯泰那裏所創造的不少主人公,也都是一些精神世界裏的漫遊者,作者通過他們號召人們本著“純潔”的基督教精神實行自我完善,以爭取達到戰勝社會邪惡的目的。俄羅斯人的精神漫遊同樣出現在革命者那裏,縱觀近代以來的俄國曆史上的起義革命,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追求那不可實現的絕對。波洛特尼科夫的起義、普加喬夫的起義都是自發的,無嚴密組織的,雜亂的,幻想用農民理想中的“好沙皇”來統治自己。民粹派們以為用個人的恐怖活動刺殺掉一個沙皇或某個市長就能戰勝君主專製。
就連神秘的俄羅斯宗教中也出現了精神漫遊。18世紀後半期的逃亡教派——亦稱“雲遊派”,企圖以世界末日審判的宗教空想來推翻那“不義的反基督的雙頭鷹王國”。總之,在俄羅斯廣大的疆土上,培育出了俄羅斯民族自由的、幻想的、探求的,也是難以長久地原地不動的,並往往以其不安和躁動突破一切規範的精神;同時,在俄羅斯這塊城市勢力相對薄弱,工業水平相對低下的土地上還培養出了非資產階級、非小市民的靈魂。用別爾嘉耶夫的話說:“俄羅斯是無限自由、精神幽遠的國家,是漫遊者、流浪漢和探索者的國家,是自發地狂亂和恐怖的國家,是不需要形式的狄奧尼索斯民族精神的國家。”
蘊涵在俄羅斯精神中的那個二律背反,使俄羅斯又有與上述精神完全相反的一麵,即保守、馴服,對個體權利和個體尊嚴的缺乏認同和尊重。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俄羅斯是一個怠惰的、不崇尚進取的、有強烈依賴心理的國家。長期生活在農村公社及農奴製下的俄國農民,僅隻希望有一塊黑土地,除此別無他求。基督教信仰中的個人因素和積極進取的精神被溶解於俄羅斯民族集體的溫暖之中,故於大多數俄羅斯人來講,他們的“宗教感是平原式的”,是缺乏天主教和新教中的個人攀登向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