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俄羅斯智慧(2)(2 / 3)

在俄羅斯,人們的世界觀所倡導的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人道主義,而是基督教人道主義、神人性和上帝的內在性。在托爾斯泰主義中,表現為道德的自我完善。

在《(複活》中他寫道:“一個是精神的人,他為自己所尋求的僅僅是對別人也是幸福的那種幸福;另一個是獸性的人,他所尋求的僅僅是他自己的幸福,為此不惜犧牲世界上一切人的幸福。”

在托爾斯泰看來,道德的自我完善便是拋棄利己主義,投身到利他主義中來。一個人,如果僅僅為自己而活,為了自己而不惜犧牲其他人幸福的權利,那就是一個不道德的人,還沒有找到生命的意義的人,而生命的真正意義就是在於為了他人犧牲自己。

如果想做一個道德完善的人,需要經受很多考驗,因為在人心中那個獸性的人會不斷站出來試圖掩蓋每個人溫良的本質,誘惑人要及時享樂。所以,當我們認識到自己內心的這種二重性,就不得不經常要進行道德的自我完善。

在這裏,我們會注意到“自我”兩個字,也就是說,道德的完善不是來自外部,而是來自“自我”。

《馬太福音》的條條框框不足以約束我們成為一個善良的人,因為《聖經》中的所有箴言必須與我們內心的神,或者說“精神的人”相對話、相聯係,才能得到呼應,才能使我們由內而發地改變。對心中的神的觸發,往往隻在一瞬間,愛情能讓人看到內心的神的可貴,悔恨也能讓人看到內心的神的可貴,甚至是罪惡也同樣可以,隻是在看到之時人們強迫自己把眼睛閉上,而縱身於罪惡給人們帶來的片刻快感之中。

“我要過人的生活。”托爾斯泰認為,真正的人是永遠根據自己的良知做事,時時刻刻進行自我反省,以避免自己掉入墮落的深淵,即使曾經有過可鄙的生活,渾身罪孽深重,隻要敢於呼喚自己的心中的上帝,勇敢麵對以前和以後所有的時光,讓“精神的人”永遠站在“獸性的人”之上,那麼就能拯救自己。

“住在他心裏的上帝,已經在他的思想感情裏醒過來。他感到了上帝的存在,因此不但感到自由、勇氣、生活的快樂,而且感到了善的全部威力。”在俄羅斯宗教哲學中,上帝不是至高無上的外在權威,而是在人的內心深處被揭示出來的,或者說是在人生的痛苦與悲劇中被找到的。不經曆痛苦,甚至不經曆罪惡,或許未必能發現人們心中的那個沉睡的上帝。隻有沉入到自己靈魂的最深處,才能“與活的上帝相遇”。

所以,在俄羅斯觀念中,“拯救”與“恩典”也不是來自外部,而是在人的生命之中對上帝的內在把握,是對生命的精神改造。也許這種“拯救”不能帶來任何外部利益,但對人的精神世界,對人的內部醒悟,有著不可磨滅的力量。

但如果認為懺悔僅僅是為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得以淨化,那麼也就不是托爾斯泰的本意了。一個正直而善良的人,隻能是一個利他主義者,對自己的拯救是不能夠抱著欣賞的態度的,因為一旦如此,人就成為利用別人而使自己的精神獲益的人,況且這樣一來,自己的內心也未必能夠完全地淨化了。

人的懺悔不能讓人死後升天堂,不能避免下地獄。因為人的心裏本來是一個無邊無際的空間,它不僅包含著上帝和魔鬼,甚至是包含著天堂與地獄。在這裏,天堂和地獄不是死後才能經曆的地方,而是在人的這一生,在人的現實生活中,就必定要經曆的,是人的精神生命的不同狀況的表現。

別爾嘉耶夫精彩地表達了這一思想,他說:“地獄之悲劇不在於上帝不能為有罪者洗清罪孽,而在於有罪者自己不能給自己洗清罪孽;地獄不是有罪者在其中受苦的外在環境。而正是一種絕對的孤獨,在這裏,生命中被壓低的良知的呼聲,用可怕的不滅之火焚燒著罪孽者。”

一、不以暴力抗惡。

這裏或許可以把它看做是利他主義的另一個表現:不能損害他人的利益。

看起來,不能損害他人的利益似乎比利他主義降低一個級別,其實這一點恰恰更難以達到;這不僅表明,我們不能犧牲他人的幸福,甚至還表明,我們不能以某種崇高的理由為前提,以犧牲自我為前提,以未來的天國降臨為前提而犧牲他人的幸福。

從統治者角度看,運用暴力是錯誤的。托爾斯泰在他的《複活》中反複強調:“要克服使人們飽受苦難的駭人聽聞的罪惡,唯一可靠的辦法,就是在上帝麵前承認自己總是有罪的;因此,既不應該懲罰別人,也無法糾正別人。”“腐化墮落的人想去糾正腐化墮落的人,並想用生硬的方法達到目的,結果是缺錢而貪財的人就以這種武力懲罰人和糾正人作為職業,自己卻極度腐化墮落,同時又不斷腐蝕受盡折磨的人。”“要永遠饒恕一切人,要無數次地饒恕人,因為世界上沒有一個無罪的人,可以懲罰或者糾正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