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在珠海線陝西飯(1 / 1)

徐嶽:

南方人說“飯”,則專指米飯,北方人說飯,是泛指食物。

我這個老陝,這幾年在廣東,跟著老廣、三湘人吃蛇,吃龍虱,吃禾蟲,還有貓、鼠、、熏肉、豬血圓子……總之,凡到了餐桌上的,我都“雷厲風行”。“口之於味、有同嗜焉。”何不吃?

但是,吃來吃去,口味似乎也還是陝西的。例如,雖說也吃辣椒,卻不像㈠怕不辣”的湖南人那樣又粗又狠地用辣麵子拌菜入口,更不願把什麼肉最後都炒成“紅辣椒炒青辣椒”,或“青辣椒炒紅辣椒”。我吃辣麵子,一定要用滾油燙得稀稀的。炒菜炒肉,不能“好廚師一把鹽”了事,無醋即無味也,吃麵條更要酸字當頭。我也吃糖,卻不願把饅頭和麵條也弄得甜不兮兮的。論主食,我還是疏米飯而親麵條,有了麵條就不要命。所以,我隔一黟時間免不了要想起家鄉飯的。

北方麵食中的麵皮子,這是西安隨處可見的小吃。小食攤上罩的那個玻璃防塵大罩具上,無不寫了“岐山擀麵皮”的廣告字樣,以招徠顧客。今珠海賣的麵皮子,隻能算“簡化太極拳”,不正宗,但對於遠離家鄉的我來說,卻總算倒換了一次口味,吃上了家鄉飯,溫習了家鄉的飲食文化。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文化更養一方人呢!

珠海有家專營陝西風味名貴小吃的飯店,是我常常光顧的。那裏有一樣看家菜叫“大棗蜂蜜扣肉”。這道菜的三種原料中,大棗打頭,故不可將其視為等閑之輩。南方雖說也有大棗,個頭太小,隻算個“孫子輩”;顏色不鮮不紅,仿佛營養不良的畸形兒;又皺又幹又小氣,看著就食之無味,不配做“扣肉”的資格。用北方大棗,廚師也是挑上好的,如清澗大棗最為妙矣!個頭大,肉厚,皮鮮,味甜。特別絕妙的是,據當地農民講,“清澗的棗是聽著黃河水聲長大的”,因為棗樹一滿滿都是沿黃河岸邊長著。這豈不堪稱地道的天然食品!所以,一盤大棗蜂蜜扣肉端上來,除了色、香、味俱全,還能使人聽到水聲。這水聲不是大海的,而是黃河的。所以,在珠海吃大棗蜂蜜扣肉,其喜氣洋洋者就可想而知了。

肉夾饃在陝西隨處可見,珠海的陝西餐館,大都經營這一大眾化的食品。非陝西籍者,聽到“肉夾饃”,往往以為是用肉夾著饃,買來一看皆驚,麵目全非!原來是餅裏夾了剁碎的肉末,覺著上了老陝的當。其實,陝西人都知道,肉夾饃,即饃夾肉也。“肉”字置前,饃字移後,隻是強調了貴重的東西。這也是祖祖輩輩約定俗成的浪漫文化。在陝西任何地方,絕無“饃夾肉”這種寫真叫法。吃肉夾饃,一定要吃白吉饃夾肉:饃酥脆,肉噴香。兩手捏起吃,指縫流油,口感不膩。吃完後用舌頭舔舔嘴唇,餘味無窮。如果要吃了普通燒餅夾肉,其味就謬以千裏了。

珠海的陝西風味還有臊子麵、油潑扯麵、煎餅卷菜及鍋盔饃等等。其中“麵條像褲帶”、“鍋盔(饃)像鍋蓋”,最具三秦粗放豪爽文化風格。因其又寬又厚又費牙齒,故櫻桃小口者,口齒鬆動者,均不好接近,還有點“兒童不宜”。但要筆者碰到,肯定會喜歎:“又過了一次生日。”

珠海的羊肉泡變種變得太厲害。肉不爛,湯不汪,饃不碎,味不香。更令人不過癮的是將大碗改小碗,粗瓷改為細瓷,誰能感到他是在吃羊肉泡呢?碗大若盔,瓷粗如原始餐具,一吃羊肉泡,頭也看不見了,隻聽呼隆呼隆山吼,真有點“埋頭苦幹”的氣派,那豪放感、曆史感、生命感,隨之湯香味美,一齊湧上心頭,這才叫吃羊肉泡呢!

羊肉泡絕對是粗眉大眼、虎背熊腰、吼著秦腔的“西北漢子”,萬不可讓他變為柳眉杏眼、櫻桃小口、纖纖細步的“江南妹子”。這兩者的味兒差異可太大了。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但開放的珠海卻要一方水土養幾方人呢,所以恕我苛求了。不過,這又是我幾年以前的感受了,而今天的珠海養幾方人的情景想來會大有改觀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