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奇裝異服是中國漢族政權的一個傳統。周禮中就規定,國家對老百姓穿衣,要“正其服,禁其奇邪”,甚至“作淫聲,異服,奇技奇器以疑眾者,殺”。也就是說,奇裝異服罪可致死。這可不僅僅是用來嚇唬人的。春秋時期,鄭國人子臧就因為“著異服”被殺。《左傳》對此還評論道:“服之不中,身之災也。”因此曆代相沿,中國形成了一套關於服裝的禁忌。比如明黃色是皇帝的專用色,這就是唐代定下來的。唐高祖以“天子常服黃袍,遂禁士庶不得服,而服黃有禁自此始”。
不過,曆代關於服裝的規定,到朱元璋才登峰造極,詳盡到無以複加。
褲腳做得小一點,皮靴上繡上花樣,初看起來,不過是個人愛好問題,但仔細一想,卻不然。因為透過衣服、皮靴等等,也可以看到“順民”與“亂民”兩種思想傾向的激烈鬥爭。所以,朱元璋將讓人們明白自己的身份當成關係國家存亡的大事來抓。朱元璋說:“禮儀明確了,上下之分才定。
這樣天下才能安定。”管你的發型,管你的袖子長短,管你冷天能不能戴暖耳,是為了通過這些細節,讓你從小事做起,習慣於屈從不合理的現實。
《左傳》雲:
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仆,仆臣台。
專製統治要求泯滅人的自尊、獨立、平等意識,使人認不清自身的獨立價值。而作為專製統治的重要手段,等級製度的最大作用是把全國人民都納入一種從屬關係,使每個社會成員都附屬於一個權力結構,強調人的不平等,強化每個人的身份意識,使屈服、順從、奴性成為被統治者的突出性格,讓每個階級的人都有充足的機會來培養奴性。正如朱元璋在《禦製大浩續編》中所說:“天尊地卑,理勢之必然。富貴貧賤,神明之鑒焉……所以官有等差,民有富貴,而至賤者也豈得易為而用乎。”
隻有這樣,社會秩序就可以得到充分保障。等級製度時刻提醒人民,任何事物也不能超越於政治權力之上。特別是,經濟權力必須絕對屈從於政治權力之下。即使你富可敵國,如果沒有級別,沒有政治地位,也隻能住三間小房子,不許穿綢穿紗。如果商人階層想要獲得人們的尊敬,他必須花錢買官,起碼也要買一個閑職,比如什麼“登仕郎”,才有可能。如此,才能“富者富安,中者中安,下者下安”,實現大明王朝的“禮法之所治也”。
不要嘲笑朱元璋。在今天,哪一級官員坐哪種牌子的小汽車,什麼級別分多大的房子,為了爭追悼會的“格”,家屬和單位曠日持久地鬥爭……這些現象,每個人都是司空見慣。
因此,對於那些不懂禮數的人,朱元璋的不客氣程度超出人們的想象。
馬皇後是大腳,於是有好事之人,在牆上畫了幅大腳婦人懷抱西瓜的漫畫,意思是“淮西婦人好大腳”。朱元璋查不到作俑者,就把一條街上的居民統統殺光。
對於那些懂禮數的人,朱元璋則不吝獎勵。皇帝身邊有一位姓杜的修容匠。有一次朱元璋見他把剪下的指甲都用好紙包了起來,就問他這是幹嘛。
杜某回答說這是聖人身體的一部分,哪能隨便丟掉呢?我包好了拿回家,恭恭敬敬地收藏起來。朱元璋不信,把杜某留在宮中,命令衛士到杜家去搜查。杜家人從佛閣裏拿出一個朱匣,裏麵裝的就是朱元璋的指甲。朱元璋聽了衛士的彙報,很高興,讚揚杜某懂“禮”,馬上提拔為“太常卿”(九卿之一,主持禮儀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