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個開得過分的玩笑:魏忠賢(2)(3 / 3)

在內心深處,他一直模模糊糊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那揚眉吐氣的一天,那光宗耀祖的一天,那讓你們所有人都看看我魏某人究竟是什麼貨色的一天。

現在,這一天終於來了。在機會麵前,魏忠賢表現了他果斷敢為的本色。麵對司禮監秉筆的任命,他沒有絲毫的謙退。

雖然一字不識,但他有他的辦法:他讓別人替他講解奏折,把艱深的古文翻成淺顯的白話,然後,他發號施令,再讓人把他的命令翻成文言,用朱筆書寫在奏折上。通過這樣一個繁雜的過程,他把自己的個性毫不猶豫地寫進了帝國的政治史。

權力的滋味勝過了所有的瓊漿。這才是天下至味!天下所有人的生殺榮辱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間。他的一句話,可以使一個高員一生的努力化為烏有,也可以使另一個人瞬間飛黃騰達。全帝國所有最聰明、最能幹、最富有的人都要跪倒在自己的腳下,自己一跺腳,四夷八荒都要顫動。

由社會最底層瞬時升到世界的製高點,他一時有點頭暈目眩。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品嚐這超強的快感。現在,他對命運的抱怨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瘋狂的感激。俯視自己腳下的芸芸眾生,一股大政治家的責任感油然而生。他躊躇滿誌,一定要勵精圖治,把這個帝國治理得海晏河清,讓這些百姓蒼生都過上幸福的生活。他感覺自己此刻是如此的高大、慈祥、睿智,大手一揮,就會把溫暖灑向四麵八方。這才是他,真正的魏忠賢!

文盲治國

對於一個總攬帝國全權的大政治家來說,魏忠賢的農民、倒馬桶者、夥食管理員的資曆太過蒼白。他缺乏起碼的文化素養,又沒有任何政治經驗和政治智慧。他所有的資本不過是“擔當能斷”和“頗有記性”而已。

如果他有一點自知之明,也不會接過這炙手可熱的擔子。雖然胸懷大誌,他治理的大明天下不可能不走向空前的混亂。今人苗棣的《魏忠賢專權研究》中講了這樣幾件事情:

天啟六年(公元1626年)初,兵部請求提升鎮虜關提調董節為遊擊將軍。魏忠賢聽了奏折,驚喜地發現了其中的“破綻”:從提調到遊擊將軍中間還有個都司僉事的級別,為什麼沒有經過這個級別直接超升?這裏頭一定有問題,說不定是一起舞弊大案!他深為自己的“洞察”而得意,立刻下旨責問。

兵部立刻作出了解釋:因都司僉事一級實缺較少,提調一般都直升遊擊將軍,這是幾十年來的慣例,有據可查。但魏忠賢既已認為是大案,哪能隨便放過,竟然硬把主管武官升遷的官員削籍為民。

兵部尚書再次說明情況,魏忠賢不但不承認自己不熟悉政務,反而命令兵部以後再不得越級超升,把多年來行之有效的製度改了,真叫人哭笑不得。

不懂硬要裝懂,用錯誤來掩蓋錯誤,這是魏忠賢執政時常見的現象。

有一次,禮部官員李恒茂在一份奏折中用了“曹爾楨整兵山東”一句話,被魏忠賢抓住了把柄。由於不久前曹爾楨剛剛買通魏忠賢的關節當上了山西巡撫,說他“整兵山東”,無疑是錯誤了。

魏忠賢抓住這個把柄,隻不過是想證明自己的精明,如果李恒茂立刻認錯,再頌揚魏忠賢一番,肯定就安然無事了。誰知李恒茂自覺委屈,偏要上書辯解,說曹爾楨本為山東布政使,雖已升職,但未赴任,說他“整兵山東”符合慣例。

這番不識趣的辯白讓魏忠賢惱羞成怒,以“不恭”的罪名削了李氏的官籍。李氏好好的前程,就因為這樣一次莫名其妙的誤會給毀了。

由於缺乏起碼的從政經驗,所以魏忠賢解決政務難題時,常會別出心裁,讓人哭笑不得。遼東戰事吃緊,急需馬匹,魏忠賢為此想了個絕招:明朝資深大臣有在宮中騎馬的特權,不過,這些人每年要向皇帝進獻好馬一匹。

魏忠賢於是一下子賜給幾百名太監在宮中騎馬的特權,而後就不斷地降諭進馬。在這幕喜劇中,魏氏表現出了小農式的狡黠,然而,這區區幾百匹馬於事無補,徒然讓人笑話而已。

繡龍的內褲

別人怎麼哭笑不得魏忠賢不知道,他自我感覺良好。因為自從當上司禮監秉筆,他耳邊聽到的,都是對他的頌揚,他眼睛看見的,都是如花一樣的諂媚笑臉。像曆來的首領太監一樣,他在京城東部有了一座豪華壯麗的府第,有了無數的仆人,他們如同他肚子裏的蛔蟲,是那麼機靈乖巧,了解他的每一種喜好,把他侍候得渾身舒泰。

每天晚上回府,都有一大批各式各樣的人物在等待他的接見,他們卑躬屈膝、戰戰兢兢,乞求他賜給他們些好處,或者等待著他對他們的命運進行裁決。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一連幾個月,魏忠賢都像是在騰雲駕霧中度過。他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充滿新奇地仔細體驗著自己的尊貴不凡,並且努力向世人誇耀,人來瘋似的。

就像現在突然暴富的大款燒錢顯示自己的富有一樣,剛剛從卑賤變為崇貴的魏忠賢不放過任何一個炫耀自己的機會。何況他又是一個粗放外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