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紹虞這出“自立為王”的鬧劇,雖說未惹出大的風波,卻導致了何德勝攻打省城計劃的功敗垂成。事態平息之後,何德勝的死黨、“殺人王”王廷瑛暗中給他出主意:“槽中無食豬拱豬!對陳紹虞的野心,我們得稍作順應方為上策。否則將兩敗俱傷,於大局不利!”
何德勝對王廷瑛的觀點非常讚同,正是基於這種考慮,何德勝才最終做出了遷移轎頂山的安排。他一走,陳紹虞自然就成了玉華山的最高統帥。但這樣一來,陳、何之間的關係發生了微妙變化。
即:大家都是“一把手”。黃號軍內部出現了兩個最高統帥……實際上,這支頗有勢力的農民武裝,已經在共同對敵的政治前提下,較為體麵地“一分為二”了!隻不過,對何德勝來說,這樣也好,反正自己和陳紹虞互不損傷,各得其所!而何德勝所欣賞的王廷瑛和賈福保,則分別成了他麾下的二、三號人物。
“左,右,左!”“左,右,左!”“左,右,左!”
山野裏回蕩著義軍操練隊列的口令聲。
“娘西屁的,真是時過境遷啊!”望著眼前的賈福保,戴鹿芝心中感慨不已,“堂堂的正六品清軍千總,現在居然與賊寇沆瀣一氣對抗官府!”
這時,何德勝發話了:“福保,咋不趕緊給戴大人斟酒呢?!”
何德勝為了撩起戴鹿芝對賈福保的認同感,專門強調了戴鹿芝的“大人”身份。他的弦外之音,戴鹿芝是清楚的:商山老弟,賈福保以前也是一位“大人”呢!瞧瞧,我們現在不是相處得很好嗎?
哪知,戴鹿芝這時勃然大怒。
“賈公狗,你滾出去!”他將手掌朝大門外猛地一撩,大聲對賈福保說,“賈公狗,你他媽的給我滾出去!”賈福保也不買賬,他指著戴鹿芝還擊道:“媽啦個屄的戴鹿芝,你不要反客為主!”
“放屁!”戴鹿芝怒斥道,“賈公狗,老子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今天在這開州境內,是誰在反客為主?,今天你當著何德勝的麵回答我——在花格鬧財神廟中,褻瀆神靈奸汙民女之事,是不是你賈公狗幹的?”
賈福保張開嘴巴,正要說點什麼,何德勝已經站了起來:“商山老弟,怎麼突然發怒了?”他一麵給賈福保使眼色,一麵勸解戴鹿芝,“今天,你是我們轎頂山的客人,那些老賬就莫再翻它。我們坐下喝酒。”
戴鹿芝偏偏不聽。“賈公狗你這畜生!你他媽的不知廉恥滅絕人性!老子今天……要就地法辦你!唐二,易老元,上去把這公狗給我捆了他!”他一麵憤怒地罵罵咧咧,一麵掙紮著往賈福保那邊撲去。在這過程當中,酒桌上的杯盤碟盞“乒乒乓乓”被他碰落,滿地狼藉。賈福保尷尬萬分,隻得匆匆退場。
何德勝先前喝了幾杯酒,現在已經有了一些醉意,他熱情地擁住戴鹿芝,重新在桌子邊坐了下來。“真他媽的晦氣!”戴鹿芝餘怒未消,“我寧願與你何德勝喝酒受罪,也不願見這喪盡天良的畜生!”
哪料,話一出口,他才發覺自己讓何德勝抓住了把柄。
“那好啊!”何德勝迅速端起一杯酒,客氣地放在戴鹿芝麵前說,“商山老弟,現在我就陪你痛痛快快喝它幾杯!”
“老兄,我確實不喝酒。”為難之中的戴鹿芝脫口而出,隨意而又真誠地解釋說,“哪怕隻沾一滴我都要醉!”見戴鹿芝改口友善地稱呼自己“老兄”,甚覺意外的何德勝欣喜若狂。他抬起頭來,將唐二、易老元和他自己的手下人環視了一眼,小聲詢問戴鹿芝:“是否要他們回避一下,我們單獨詳談?”
“客隨主便!”戴鹿芝笑著說,“你願怎麼著都可以!”
他一邊回答,一邊暗示唐二和易老元離開。兩個隨從見狀,急忙站起身來,跟在何德勝的下屬後麵,不聲不響地走了出去。
這時候,夜幕在轎頂山剛剛降臨,山野裏仍然回蕩著義軍操練隊列的口令聲。
“左,右,左!”“左,右,左!”“左,右,左!”
……
70.這雞,是你們自養的麼
“好了!書歸正傳。”何德勝說,“商山老弟,今日,你風塵仆仆來轎頂山,恐怕不單單是為了罵我、罵賈福保的吧?”
戴鹿芝:“不罵你我罵誰去?何德勝,你們害人不淺哪!說來不怕你笑——自本官調任開州數月以來,沒有哪天睡過一回安穩覺!
你何德勝,真是害人不淺哪!”
何德勝微笑道:“在下也不瞞你說,早在十多年前,商山老弟你擔任印江知縣期間,何某就曾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官司,特意去衙門找過你……”
戴鹿芝:“是麼?有這事嗎?我怎沒見過足下啊?!”
何德勝:“戴大人,說來話長。那時你雖在衙門之中獨掌大權,一人做主。但衙門的許多板眼,你卻不一定了解透徹……那時,我在印江一富豪家裏打短工。年關臨近,主人家分文不給,叫我光溜溜走人,我不服,坐在門坎上賴著不走。哪料,最終被那富豪唆使家丁,打得我遍體鱗傷!”
說到傷心處,何德勝反而一臉冷笑,目光中殺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