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咋整?”張茂萱點頭表示讚許。
“自古以來都是武官打天下,文官坐天下。拿筆的未必還玩不過他拿槍的嚜?”張茂萱意味深長地說,“辦法,我多的是。隻不過要待時機成熟,你我才好行事操弄……”
貴州狼煙四起的局麵,一直令鹹豐帝奕心驚膽寒。
鹹豐十年十月底以前,田興恕一直以貴州提督身份,在銅仁、石阡等地帶兵“剿匪”。十月底,田興恕自石阡親赴貴陽走馬上任,“匪患”猖獗的局麵才稍稍得以緩解。奕暗暗高興,立即授田興恕欽差大臣關防。他揣測:今後,貴州軍務由田興恕這員湘軍悍將主掌,一切都應不在話下……誰知,這隻是暫時現象。鹹豐十一年的春節剛過,“貴州苗亂”突然又出現了新的高潮且愈演愈烈。雖說正月上旬,田興恕指揮部隊收複了定番州城和長寨廳城,但荔波縣城和安順舊州卻被太平軍相繼攻占。
接下來,湘軍在相當一段時間裏噩耗不斷。由副將楊岩保、周學桂、田興勝、沈宏富等率領的數路湘軍,全都出師不利,連連折戟。僅正月中旬至三月下旬,湘軍就損失了參將毛克寬、副將周學桂、田興勝(忠普胞兄)、遊擊熊俊等幾位得力幹將。
各地的亂子,不但沒能撲滅下去,反而使湘軍元氣大傷——無論奕還是田興恕,這都是無法接受的現實!奕接連降旨,對田興恕又是指責又是痛罵:“以田興恕原先戰報,屢稱黔省賊寇‘不堪一擊’、‘不足為懼’雲雲。以興恕之詞,黔省匪患似將偃旗息鼓。
剿滅眾賊似已指日可待。朕初閱奏章,竟夜不能寐,常於夢囈恍惚間歡欣鼓舞。然現時該省局勢何故一變再變轉換至此?!”
他要田興恕解釋此中根由:“究竟田興恕作何反思、應對?是否再是一味敷衍塞責?爾原先戰報,是否虛誇表功,以致釀成今日之窘境?”
然而,田興恕捧讀這措詞嚴厲的“上諭”,終無言以對。
正當田興恕麵臨走投無路的困境,張茂萱這天上午給他獻上了一條計策,這就是“搗毀洋教,驅逐洋人”。
初聞此計,田興恕頗覺驚訝,不知作何應對。張茂萱進一步說:
“田大人,在下實不相瞞,早年,心培曾跟隨一高人研習易經、陰陽之類,初通風水之學。且,入幕前,心培在安順一直以給人攆地、葬墳為生。直到鹹豐元年,方經蔣中丞羽瑤先生的再三邀請,入省就幕。在下認為,這些年我大清國之所以國運不昌、匪患猖獗,問題都是出在風水上。”
“風、水?!”田興恕冷冷地把頭一抬,“麼子又扯到風水嗒?”
“對,風水。”張茂萱詳細解釋說,“國有國運,家有家運嘛!這運氣的好壞,與風水不無相關。自從盤古開天辟地,我華夏素來就是武備昌明,國力興盛,洋人無膽覬覦的泱泱大國。曆史上,不是還出現過‘貞觀之治’、‘康乾盛世’麼!可是,自從道光庚子年(1840年),英夷暗遣洋煙流入華夏,並刻意製造事端引發邊釁(意即鴉片戰爭),我大清國就開始禍事不斷,國難頻仍。兩朝皇帝為此傷透了腦筋——田大人你自己評說,心培以上所言是不是實情?”
田興恕點頭道:“是,是實情。”
張茂萱說:“其實也沒甚奇怪的……這些年,無論發軔於廣西的長毛造反,還是盛行於河南、安徽的‘撚黨’,遍布貴州的‘號匪’、‘苗亂’,起因全乃大清國的龍脈出了問題。也就是說,是大清國國運的正邪相衝,最終正不壓邪,泄了元氣!”
田興恕一麵下細理會,一麵在心裏暗暗說:這張茂萱,莫看他平日裏鬼鬼祟祟的心術不正,可是,憑他今天這番言論,倒還有幾分讀書人的樣子!這麼一想,忠普便對張茂萱的話題產生了興趣。
遂問:“張先生,你有麼子的‘錦囊妙計’,是不是說來忠普聽聽?”
張茂萱故作神秘地一笑:“若是田大人願聞其詳,請隨心培我上樓細看。”上樓之後,張茂萱在走廊的北端停了下來。這時,田興恕朝外眺望,隻覺得自己的視野驀然開擴。
張茂萱指著城的正北方向問忠普:“田大人,請你看看那是哪樣東西?”
時值初春,貴州高原晴空萬裏,天地寥廓。貴陽城周圍,山巒上的草木鬱鬱蔥蔥、雜花生樹。站在六洞橋提督衙門的高樓朝北望去,但見大十字、小十字、北門橋和“撫牌坊”一帶店鋪林立,大街小巷間,更是男來婦往人流如織。遠遠看去,田興恕覺得那熙熙攘攘的人叢形如螻蟻……
張茂萱見田興恕看了好一陣都不吭氣,遂偏著腦袋,故作神秘地問他:“田大人,看出那裏的奧妙了麼?”田興恕疑惑不解:“‘奧妙’?!麼子卵的‘奧妙’?”
張茂萱說:“再往細處看。等你看清楚了我們再作詳談!”
田興恕專注地眯縫著眼睛,邊看邊一一點答:“哦……有房子……有店鋪……嗨呀,那房子、店鋪都破破爛爛的……街上有人……有滑竿、轎子……嗯,媽皮的,那扶風山上的櫻桃花、李子花,也全都開旺嗒!那花塊,白粉粉的亮開一片……硬是像煞女人的胸脯子!另外,天上還飛著一些黃翅膀、灰腦殼的麻斑鴿子……哦喲,媽皮的!遠處那幾隻金鉤鷂子,怕是在打它們的主意咧……”
張茂萱哭笑不得。
“田大人,還沒看出其中的奧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