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理想、最高明的做法就是,由法蘭西政府和它的軍隊直接插手,對大清國進行有效幹預。為此,胡縛理派遣貴陽教區負責外事的司鐸仍各神父,風雨兼程趕往北京。胡縛理給仍各強調:希望法蘭西政府,立即就文乃爾神父被害一事,向清政府提出嚴重交涉。
同年二月中旬,北京。
法蘭西駐華公使哥士耆,詳細聽了仍各神父的彙報後,不由“大為震驚”。他認為:此事已“大大損害”了法蘭西帝國的威信和尊嚴!
於是,哥士耆一麵緊急報告本國政府,請示處理辦法;一麵派人通知了西方各國駐華公使。這些人分別是美利堅合眾國駐華公使蒲安臣、俄羅斯駐華公使伊格拉提也夫、英吉利駐華公使卜魯斯等。
蒲安臣等人則眾口一詞地慫恿哥士耆,要他立即代表法蘭西政府,向清政府提出“最強硬的”的抗議。因而,在此後同大清國的外交談判中,哥士耆的態度始終非常強硬。他以“永久性的軍事占領”
威脅清政府,要求清政府“以命償命”,處死田興恕、趙國澍和戴鹿芝等涉案官員。
迫於法蘭西的軍事訛詐和英吉利、美利堅、俄羅斯等國的政治幹預,內外交困的清政府,不得不一點點地作出妥協。朝廷派出雲貴總督勞崇光和兩廣總督張亮基,對貴陽府發生的“青岩”、“開州”
兩教案,進行了徹底調查。除巡撫何冠英病故無法追究外,封疆大吏田興恕受到了嚴厲處分。
最先,田興恕隻是被收繳欽差大臣關防。接著,他又被撤銷了所有職務。安義鎮總兵沈宏富,奉命署理田興恕原先擔任的提督一職,而“清江團”團首、原貴州糧儲道韓超,則接任了田興恕原先署理的巡撫一職。
同治元年(1862年)十一月至同治二年四月,田興恕以有罪之身,和沈宏富一道,率兵在貴州、四川、湖南等省往來奔突,四處征剿。他們的作戰對象,仍然是何德勝的黃號軍和太平軍石達開部。
在田興恕、沈宏富的合力追擊下,石達開在貴州立不住腳,隻得率部往四川逃竄。
同治二年六月,石達開部在四川安順場大渡河全軍覆沒。同月,石達開在成都刑場被淩遲處死。在這次不同尋常的處決中,原湖南巡撫、現任四川總督駱秉章親自出馬,擔任了石達開的監斬官。
一處死石達開,駱秉章就忍痛下令,正式將田興恕逮捕入獄。陽教案”事發兩年之後,原貴州提督、欽差大臣田興恕,終於被自己原先的部屬戴上鐐銬,收監拘禁。
田興恕被捕時,錢登選身藏巨款找到解官,請求與主人田興恕一道接受處置,分擔罪責。解官瞠目結舌,不解地向他追問緣由。
錢登選笑而答曰:“大人,其實田興恕、何冠英的所謂‘聯銜公函’,乃我背著主子,擅自以他二人的名義草擬並散發的。而青岩、開州兩地發生的教案,也是我假傳軍令,一手挑起的。如今,朝廷既然要對此詳加追究,那麼,登選希望各位大人一查到底。現在,我請解官大人稟報勞崇光、張亮基,就說我錢登選甘願承擔此案的全部罪責。”
“錢登選!”解官厲聲嗬斥道,“勞、張二位大人,皆係我朝執法如山的好官、青天。你一個區區幕僚,有何資格對其妄加評議和指點!‘貴陽教案’的涉案官員,其他肇事重犯,還有案中具體細節,勞製台、張製台均已一一查證清楚!至於處置方案,二位大人皆一絲不苟地作了反複斟酌,且已上報朝廷……總而言之,此案乃勞製台、張製台持平辦理。斷無遺漏案犯之說!”
錢登選笑而答曰:“百密一疏,我正是遺漏之涉案重犯。”解官正要再次厲聲嗬斥他,錢登選卻趁著沒有旁人,悄悄把幾錠銀子塞給了解官。
錢登選對解官耳語:“老弟,我本別無所盼。隻求與田興恕同罪同罰。切望老弟你高抬貴手,安排我與田大人關住一屋。這樣,早晚之間我對他也有個照料!”解官一麵偷偷摸摸往身上藏錢,一麵掩口笑曰:“賄賂坐牢……新鮮!”
此後,在彼此相鄰的貴州、湖南、四川三省,田興恕、錢登選二人被同案提解,輾轉關押。因牢中飲食太差導致的營養不良,田興恕身上的槍傷數次複發,其間苦不堪言。幸好有陪伴身邊的錢登選悉心照料,再加上解官、牢子的暗中寬容,田興恕的病情才一天天地得以好轉。
其實,無論解官還是那些看管犯人的牢子,他們無一例外都是田興恕的部下。隻是原先他們隸屬沈宏富營中,與田興恕沒有直接關係而已。在接到逮捕田興恕的命令之後,新任貴州提督沈宏富,便特地警告過執行這一任務的解官、牢子:“你們都給我聽清楚啦——那教案的事,不能單單怪罪田興恕一個人!今後,不管朝廷是如何處置他,你們都得把他給我好好照料。如果他在牢裏過得不舒坦,今後你們也莫想舒坦!”解官、牢子聽罷,一個個都誠惶誠恐地連連點頭。
同治二年年底,經四川總督駱秉章、浙江巡撫左宗棠和湖南巡撫惲世臨等當朝重臣的多方努力,田興恕暫時被押回老家——湘西鎮筸。
俗話說:大船爛了三千釘。聽說昔日聲名顯赫、戰功卓著的田興恕回到了家鄉,省中各級官員迅即紛至遝來,慕名拜訪這位年僅二十六歲的湘軍悍將。這些官員或是乘船,或是坐轎,或是騎馬,全然不顧長途跋涉的艱辛。當地那些家財萬貫的士紳,則更是傾巢出動,擁門阻道,大家都搶著宴請昔日的欽差大臣、貴州提督兼巡撫田興恕。
鎮筸是一座古城。這裏人文薈萃,民風淳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