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鎮筸,與田興恕同行的貴州舉人錢登選,一下就喜歡上了這山清水秀的地方。在沱江之濱,在南華山麓,他整日與當地新結識的文朋詩友唱酬應和,好不快哉!
暫處閑居之中的田興恕一麵療傷,一麵應酬,一麵又焦躁地等待著命運的最後處置。
86.法蘭西堅持要田興恕”抵命”
在大清國與法蘭西的外交談判中,法蘭西駐華公使哥士耆,始終堅持要大清國就教案一事,向上帝和偉大的法蘭西“謝罪”。而照哥士耆的解釋,這謝罪的方式隻有一條:田興恕必須“以命償命”!
然而,法方的這一要求,遭到了慈禧太後和恭親王奕的堅決抵製——在處死田興恕的問題上,他們兩叔嫂都異常的固執。
大清國與法蘭西的外交談判,至此陷入僵局。
與此同時,趙國澍、戴鹿芝這兩位“貴陽教案”的當事人,同樣以有罪之身,在血雨腥風中受到了苦苦煎熬。他們都希望在結案的時候,自己能夠立功贖罪。然而,趙國澍、戴鹿芝未能等到結案的那一天——同治二年四月二十九日,趙國澍在白泥徐家堰中伏戰死,享年三十七歲。
同治二年九月初七日,黃號軍攻打開州,戴鹿芝自殺身亡。享年四十四歲!
戴鹿芝的死,實乃冤天枉地,鬼使神差!
卻說,鹹豐十年六月,在大霧彌漫的樂旺河畔,何德勝主動與戴鹿芝定下了那個“君子協議”。果然,在這之後的整整三年中,何、戴兩軍相安無事;開州城中宛如和平歲月。即使有時,調防的義軍不得不借道從城邊路過,那軍紀也格外嚴明。風中,雨中,成千上萬的黃號軍將士絡繹不絕,埋頭趕路,從不越界進城騷擾。而城樓上的綠營、團練也投桃報李與之禮尚往來。他們各自抱著槍杆子,三五成群地打麻將,抽葉子煙,哼小曲,和大路上川流不息的黃號軍隊伍遙遙相望。如此,州邑兵事斂蹤,百姓賴以修養生息!
智勇兼備的道光進士、開州知州戴鹿芝,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死在身邊一個毫不起眼的生員手中。
這位生員名叫晏景洪,寫得一手好字,又擅作文章。可是,過去十餘年間,晏某數次入省鄉試,都名落孫山。天長日久屢屢不得誌,晏某難免有些灰心,逢人就長籲短歎,咒罵蒼天不公。戴鹿芝憐其有些歪才,又擔心荒廢,便將其招至身邊,做了衙門專擬公文的書案。平日裏對待晏景洪,戴鹿芝大處著眼,小處著手,苦口婆心循循調教,希望他將來成個正果,也不枉置那身本事。
殊不知,晏某人雖進了衙門,心地卻鄙俗不堪,其非但不聽調教,還與地痞勾結,專在城中做那偷雞摸狗的勾當。實乃為所欲為,有恃無恐。戴鹿芝察覺後,先是杖責懲處,隨後便趕出了衙門。從此,晏某對戴鹿芝懷恨在心,暗暗想著怎麼去報複。
同治二年(1863年)九月初六日夜,晏景洪獨自一人來到轎頂山,見到了何德勝,煞有介事地編造謊言:“將軍,戴鹿芝已於日前調任貴陽知府。據說,提督趙德光已給巡撫張亮基立下軍令狀,說要半月之內拿下轎頂山。新任知州也放話吹噓,說攻打轎頂山的各項軍務,已全都準備就緒。”
何德勝問:“你在城裏都看見了些什麼呢?”
晏某:“將軍,現州城裏運來了許多軍糧。”何德勝心裏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也符合常理。
又問:“兵力是否有所增加呢?”
晏某:“卻也怪——將軍,既是要和你們開仗,卻未見趙德光從省城調綠營兵來!州城內外,全是以前那些汛兵和團練。”何德勝心裏說:趙德光,老子先奪了你的糧草,看你還敢不敢打我轎頂山的主意!
對答完畢,晏景洪恭恭敬敬向何德勝抱拳作揖:“將軍,我要告辭了……將來,如若你們想進開州城,我願給貴軍做內應。”“內應多的是!”何德勝自負地說,“我想明天就進州城。但是,姓晏的你暫時不要走。明日,你與本王一道去開州。若是你為著幾兩碎銀,受了趙德光的指使來騙我鑽他的圈套,有你一壺好酒吃!”
晏景洪成竹在胸地笑問:“將軍,反過來要是你輕易打下開州呢?”何德勝突然感到喉嚨不舒服,遂一點點地使了巧勁,引頸張口咯痰。“嗬……呸!”“嗬……呸!”何德勝每從喉嚨中吐出一口濃痰,都在泥地上砸出一個小窩,濺起的灰塵也彈出老遠。一旁的晏某直看得張口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