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方在行一著險棋。倘若步兵防線被撕破,一萬唐軍將被趕入曳咥河中。春秋時著名的曹劌在論戰時說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句話拿來形容阿史那賀魯的西突厥軍隊,十分合適。連續三次衝鋒,都被唐軍以堅強的防守挫敗了,西突厥的士氣衰竭了。鬢須已白的老將軍蘇定方,冷靜地觀察著戰場上局麵的變化。他心裏很明白,西突厥人數雖然眾多,但有一個致命的缺陷,這支軍隊是由十個部落的軍隊構成,這些部落,並不都對阿史那賀魯很忠心。左廂咄陸五部,曾經支持真珠葉護對抗阿史那賀魯,後來真珠葉護連連戰敗,左廂五部隻好又投靠阿史那賀魯。右廂弩失畢五部也不完全支持阿史那賀魯,比如說五部首領中的泥孰,對阿史那賀魯就一直不服氣,跟他打過仗,但是被賀魯擊敗了,自己的妻子兒女也被阿史那賀魯所俘虜,技不如人,沒辦法,隻好歸降。
在對突騎施發動進攻之前,蘇定方收到了朝廷的一折密令。這折密令其實是右領軍郎將薛仁貴的建議。薛仁貴上書唐高宗說:“泥孰與阿史那賀魯的矛盾非常深,他妻子兒女都被阿史那賀魯所擄,如果西征軍俘虜泥孰的妻兒子女,應當將其送還給泥孰。倘若如此,泥孰必定會背叛阿史那賀魯,歸降大唐。”唐高宗認為很有道理,便發出一折密令交到蘇定方手中。西突厥人數雖眾,但各部落貌合神離,這種軍隊,最沒有戰鬥力了。
蘇定方見西突厥的攻擊力減弱,是出擊的時候了。
隻見蘇定方一拔手中的劍,向前一揮,大喝道:“眾騎兵將士,跟我上。 ”老將軍六十出頭了,還如此勇猛,年輕的騎士們無不奮力拚殺。
隻見唐軍步兵方陣後塵埃四起,馬嘶連綿,騎兵從左右兩路出擊,為首的正是長須飄飄,兩鬢微霜的蘇定方。
蘇定方集中兵力,攻打處木昆、胡祿居、攝舍提、鼠尼施等左廂部落以及右廂部落泥孰。處木昆、鼠尼施都領教過唐軍的厲害,這些部落本來就跟阿史那賀魯貌合神離,豈肯為之賣力?一見唐軍騎兵殺過來,戰幾個回合之後,調頭便跑。這一跑,整個西突厥的陣形被破壞,兵敗如山倒,原來不想跑的人也跟著跑了。
此時唐軍步兵也大踏步前進,整齊而有序,加入進攻的隊伍,西突厥人頂不住了,全線崩潰,變成大潰逃。
蘇定方乘勝追擊。其實唐軍的戰鬥力並不比前兩次遠征時強,但是否有一個意誌堅強的統帥,往往是能否將小勝利轉化為大勝利的關鍵。蘇定方的勇猛與堅不可摧的意誌力,使唐軍不僅扭轉了劣勢,而且轉向全線的反攻,騎兵深入追擊三十餘裏,斬殺與俘虜敵人達數萬人。
這第二戰,仍是唐軍完勝,唐軍二比零領先。
在蘇定方俘虜的西突厥人中,正好有被阿史那賀魯扣為人質的泥孰妻兒子女,這位可汗逃得太快,沒有來得及顧及人質。蘇定方依從朝廷所送達的薛仁貴的建議,派人將人質送還給泥孰,果然,泥孰大為感激,決定背叛阿史那賀魯。
經過一夜的休息,第二日蘇定方勒兵再戰,向前推進。阿史那賀魯雖然遭到慘敗,但自恃兵力仍然比蘇定方的人數多,企圖扭轉敗局。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天,他敗得更慘!
泥孰部落臨陣倒戈,薛仁貴的計謀奏效了。在泥孰部落倒戈的效應下,其他四個右廂部落,全部向蘇定方投降。其中泥孰還請求加入西征軍行列,共同打擊阿史那賀魯。
右廂五部投降了,左廂五部(處木昆、胡祿居、攝舍提、鼠尼施、突騎施)也作鳥獸散,逃的逃,散的散,最後阿史那賀魯幾乎成為光杆司令了。隻有處木昆的大首領律啜率數百人,跟隨阿史那賀魯向西逃奔。
這第三戰,戰鬥規模不大,但成果極大,唐軍三比零領先。
正當蘇定方在北線戰場橫掃西突厥之時,南線戰場又如何呢?
在南線,阿史那彌射與阿史那步真這一對冤家同時被任命為流沙道安撫大使。
事實證明,唐高宗動用阿史那彌射與阿史那步真這兩張王牌,確實是非常高明的,雖然他們已經投降了大唐帝國,但是在西突厥諸部落中,仍然有很強的影響力。
阿史那步真率軍由南往北挺進。此時,蘇定方大破阿史那賀魯,收降右廂五部,使得左廂五部(在與蘇定方對戰中並沒有完全被殲滅)大為吃驚,部落首領們正研究下一步應該怎麼辦。阿史那步真利用其影響力,對左廂五部展開強大的政治攻勢,左廂五部在權衡利弊之後,決定向阿史那步真投降。靠著蘇定方勝利的餘威,阿史那步真不戰屈人之兵,唾手收降處木昆、胡祿居、攝舍提、鼠尼施、突騎施五大部落。
阿史那彌射見阿史那步真收降五個部落,不甘落後。在阿史那彌射擔任西突厥的莫賀咄葉護時,曾統領過處月、處密兩個部落,在這兩個部落中影響力很大,而這兩個部落又長期與唐朝對抗,所以阿史那彌射便派人前往兩個部落策反。此時十箭部落全部投降,處月、處密兩個部落又怎麼想負隅頑抗、以卵擊石呢?所以很識時務地向阿史那彌射投降。
這第四個回合,兩位西突厥降將均立下奇功,不戰而降左廂五部以及處月、處密部落,唐軍以四比零領先。
十箭部落及處月、處密部落投降之後,蘇定方的目標就鎖定為阿史那賀魯的大本營,即牙庭。阿史那賀魯的牙庭設在雙河(今新疆博樂)至千泉(今吉爾吉斯境內的吉爾吉斯山北麓)一帶。
燕然副都護蕭嗣業、回紇大首領婆閏率先頭部隊西進,蘇定方與燕然都護任雅相殿後。這時已經進入 657年的冬天,天空飄起大雪,天寒地凍,雪深二尺,行軍極其困難。部將們向統帥蘇定方建議:“大帥,現在雪深難行,不如原地休整,待大雪過後再行軍吧。”
蘇定方斷然拒絕,他分析道:“現在雪這麼大,西突厥軍隊肯定會認為我們無法發起進攻,他們也會躲在帳內,這正是我們追上他們的大好時機,倘若遲了,他們必定要逃得遠遠的,到時要追上就不容易了。要建不世之功,就在此時了。”這就是一個統帥的意誌力與決斷力。
英勇的遠征軍將士,在茫茫雪原中艱難前進,北風呼嘯、雪花飛舞、寒冰刺骨、嗬氣成霜。“將軍金甲夜不脫,半夜軍行戈相撥,風頭如刀麵如割。馬毛帶雪汗氣蒸,五花連錢旋作冰,幕中草檄硯水凝。”這些詩句殆可為行軍之真實寫照。馬蹄聲過,空穀回音,前是長長之人馬,後是深深之腳印。就這樣,遠征軍踏雪前進,晝夜兼程,為會戰贏得了寶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