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夢醒時分(2 / 3)

有一次,劉雙林的父母從屋裏出來後,方瑋就說:以後別跟個特務似的,有什麼話大聲說好不好。

劉雙林就說:你在這個家一天能呆幾個小時,我媽讓我去買大米,家裏的大米沒了。

方瑋說:買大米就買大米,那麼神秘幹什麼?

劉雙林就不說話了。

因為方瑋的不滿,劉雙林的父母愈發的對方瑋挑剔起來。

他們用農村媳婦的標準,要求著方瑋。比如做家務,方瑋每天早晨,做完早餐,有時來得及吃一口,有時連吃飯都來不及,匆匆地走了。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六點以後的事了,在外麵帶一些菜,有時她做飯,有時劉雙林的母親做,不管誰做,她吃上幾口飯後,就去父母家照料父親去了,整個大院都熄燈了她才回來。

劉雙林父母對兒媳婦這一點當然很不高興,這在他們眼裏,方瑋是不會過日子的女人,況且,連孩子都不想生。他們為自己的兒子感到惋惜。

有一天,父母這樣開導劉雙林:長的好看有啥用,高幹子女又有啥用?

劉雙林不說話,他也很傷心地望著父母。

母親又說:雙林呢,要憑你現在的條件,回咱老家找媳婦,還不可著你挑,你看上誰都是她的福分。

劉雙林說:媽,你別說了。

母親又說:找誰都會為你生兒子,保準能過日子,讓你安安心心地在外麵上班。

劉雙林的神色就嚴峻了起來,隨著結婚,後來又來到軍區工作,他也漸漸意識到,方瑋就是一個女人,他以前對她的那種崇敬和神秘,漸漸地消失了。他和方瑋在一起從頭到尾都覺得無能為力,任何事情都當不起方瑋的家,他在被方瑋牽著鼻子走。

以前方瑋在他眼裏是高幹子女,現在隻是他的老婆。也是以前,方瑋的父親是軍區後勤部長,他現在就是一個病人而已。他以為自己調到軍區後,仰仗著方部長的關係會平步青雲,沒想到的是,他還是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參謀而已。

劉雙林一進機關便感受到了一種危機,在師裏的時候,他認為自己還可以,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他到了機關後才意識到他和別人已經沒有可比性了。其他的人個個都是那麼優秀,不論從家庭,還是工作,劉雙林都感到自己望塵莫及。他隻能聽從命令,服從安排,讓幹什麼就幹什麼,態度決定一切。工作一段時間以後,他都有些怕走進機關了,無形中的壓力,還有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一種情緒。每天,他總是踏著上班的號聲走進機關,又踏著號聲離開機關,當他走出機關時,才長長地籲一口氣。

在起初的日子裏,走回方部長家他也感到難受,他下班的時候,方瑋還沒下班,他不想麵對孫阿姨那麼冷著的臉,有時他就在院裏的花壇旁繞來繞去的,要麼就是站在一棵樹下抽煙,直到該回去了,他才硬著頭皮走回去,一走進那個家他就感到壓抑,他也說不清這種壓抑從何而來,反正他就是渾身不舒服,連呼吸他都感到不順暢。盼星星盼月亮,自己終於分到了房子,那時,他的第一個願意就是把父母接來一同住。現在父母終於來了,他感到也前所未有的踏實。方瑋對他來說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因為方瑋的出現會打破他們生活的氣氛。 在方瑋沒回來時,父母和他在一起有說有笑的,仿佛又回到了放馬溝的田間地頭,然而方瑋一回來,父母親冷了臉,抹回身回到自己的小屋裏去,空氣立刻就僵住了。不僅他感到不自在,方瑋也不舒服。雙方的這種情緒讓雙方都感受到了一種危險。

方部長的病又一次穩定下來後,他執意要過來看看劉雙林的父母,畢竟是親家,按老理應該是很親的。劉雙林父母來的時候,正是方部長病重的時候,雙方自然無法見麵。方部長要看劉雙林的父母,遭到了孫阿姨的反對。

她說:他們沒病沒災的,他們不會來呀。

方部長說:他們是他們,咱們是咱們,兩回事。

方部長說完就往外走,孫阿姨不放心方部長的身體隻能在後麵跟著。從西院到東院,幾百米的距離,方部長卻走了半個多小時,頭上都冒汗了,以前這點距離對他來說有五、六分鍾足夠了,方部長指頭擦汗時,在心裏說:人呢,看來沒法和自然抗爭。

方部長的到來讓劉雙林的父母感到吃驚,他們驚訝地望著方部長夫婦,不知是冷一些還是熱一些。在這之前,他們對方部長夫婦也是有些意見的,心想,自己來這麼長時間了,他們連麵都不露一下,這不明顯瞅不起農民麼,況且,農民又怎麼了?他們現在也是孩子的父母,不缺啥也不少啥。

那次會麵,雙方有了如下的對話。

劉雙林的父母說:咋地,病好點了?

方部長說:人老了,也就這樣了。

在劉雙林父母眼裏,方部長夫婦本來不應該這樣的,在他們的印象裏,高幹那應該是滿臉放光,談吐不俗,然而在他們眼前方部和就是一個大病纏身的病老頭,他們失望之後,就有了一種優越感,於是談吐間就另有一番味道了。

劉雙林的母親說:親家,聽說咱們一個院住著,沒想到見一次麵還這麼難。

方部長說:都怪我這身體不爭氣。

劉雙林父親說:你是首長,本應該我們去看你的,但你家的門坎高,不知合適不合適,我們就沒去。

方部長嘻嘻哈哈的,本想還要說什麼,孫阿姨就連扯帶拽地把方部長拖了出來,她說:老方回去還要吃藥,來看看你們,就不打擾了。

這一來一走,就有了內容。他們走後,劉雙林的父母關上門有了如下對話。

父親說:啥高幹不高幹的,我看比我這個農村人也強不了多少。

母親說:真是有啥父母就有啥樣的閨女,你看方瑋她媽,一進門我就覺得那人妖道。

父親說:唉。

母親說:看來咱家的雙林,以後的苦日子長著呢,憑咱雙林的條件找啥樣找不到,咋找這麼個人家呢。

方部長回到家裏之後,和孫阿姨也有了如下對話。

孫阿姨說:你一直說農民好,本份,這就是本份?

方部長說:沒啥,咱們是應該早點去看人家,這麼晚才去,人家能不多心。

孫阿姨說:你是病人,又不是好人,他們應該先來看你。

方部長就揮揮手,一副不想說下去的神情。

孫阿姨又說:當初方瑋找對象,一聽是農村的,我就不願意,你可倒好,卻舉雙手讚成,我看方瑋以後的日子可咋過。

方部長:孩子的事咱們就別摻和了,方瑋也大了,她知道怎麼生活。

兩人都不說話了,為了這次之行,都感到有些不愉快。

方瑋這段時間也一直在思索自己的婚姻,她一直在想和劉雙林認識到結婚這個過程,整個過程中,她一直是被動著的,有時,她真的說不清自己是否愛劉雙林。劉雙林一味地對自己好,那時,他是幹部,自己是戰士。她有一種親切感,後來可以說,她是被一種執著的好所打動了,她覺得自己應該嫁給劉雙林。於是她就嫁給他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他,一直到結婚之後,她才意識到,愛一個人是什麼樣子,不愛一個人又是什麼樣子。

這一陣子,她不知不覺地總是要想喬念朝,當初她冷落喬念朝時,心情很簡單,那就是因為喬念朝落後了,身處在那種環境中,每個人都想爭強好勝,她不能跟思想落後的人在一起,她怕他把那種不好的情緒帶給自己,就這麼簡單。

後來她聽說,喬念朝和馬非拉結婚了,別的她就一無所知了。但她還是會想起喬念朝,她用自己的婚姻去和喬念朝去比較。

現在的方瑋已經不是以前的方瑋了,直到這時,她似乎才明白什麼是婚姻什麼是生活。以前,因為她的出身,她的經曆不可能對生活有著那麼許多複雜的想法,別人複雜的時候,她是單純的,她注定要為這種單純付出代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