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開除的戴春風站在西子湖畔,考慮該如何安身。家是不能回了,從小他就因為偷東西被母親狠狠揍過,現在要是母親知道了他又是因為偷東西被學校開除,一定會很傷心。同時,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回去,就不容易再出來闖天下了。見過了大城市的富庶繁華,再回到那片窮鄉僻壤,麵對毫無風情的妻子,這樣的生活讓他不能忍受。
心亂如麻的戴春風靈機一動,忽然想起了母親告訴過自己在杭州城還有一家他們家的親戚姓徐,是他妻弟的嶽父,讓他有什麼困難可以去找徐老伯幫忙。戴春風也顧不上許多了,奔到徐家,希望他們收留自己。
徐家在城內開了一家豆腐作坊,剛好缺人手。看戴春風年紀輕輕,相貌堂堂,有一身幹活的好力氣,於是答應讓他在店裏幫忙。隻是做豆腐本來就是小本買賣,工錢不多,戴春風得到的零花錢還不夠他逛妓院。他心知這不是長久之計,也還在考慮另謀出路。
這時,他接到了家裏的信,母親告訴他毛秀叢已經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小子,讓他放假了早點回家看看。他此時的心情是又喜又憂。喜的是沒想到毛秀叢的肚子這麼爭氣,這麼快就為他們戴家續上了香火,但是也發愁自己現在不但沒有在學校讀書,而且還沒有本事掙錢。無顏見江東父老。眼看年關逼近,卻無一筆現款能夠給家人置辦衣料年貨。他再次動起了歪腦筋。
剛好徐老伯的侄兒徐阿璜路過杭州,要回江山縣過年。他邀戴春風一起上路。坐在行舟上,看著兩岸的青山向後倒去,離家的路越來越短,他也越來越坐立不安。徐阿璜看出了他的緊張,關切地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戴春風於是隨口撒了個謊,說自己給家人買的禮物還落在杭州城,就在最近的碼頭下船返回。
徐老伯一家人忙完了一天的生意,正坐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晚飯,就看到戴春風獨自返回,不由得都嚇了一跳,忙問他出什麼事了。
戴春風腦中火花一閃,忙順著徐老伯的意思,裝出一臉著急可憐的模樣說:“可不是嘛,我們剛走到桐廬,阿璜的包就給人掏了。他現在正住在桐廬客店中,哪兒都去不了,所以叫我回來找您幫忙呢。”
老實忠厚的徐老伯一聽這話就信以為真,立刻拿出五十元交給戴春風,讓他盡早給自己的侄兒送過去。戴春風哪裏看過這麼多錢?他麵上不動聲色,但是心裏已經樂得炸開了花,一走出豆腐坊,他就先跑到妓院好好風流快活了一夜,然後從頭到腳置辦了一身新行頭,又給母親、弟弟、妻子和剛出世的兒子買了點禮物,揣著剩下的十幾元錢搭船回家。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看到他買的禮物,母親和妻子都高興得合不攏嘴。他又掏了十元錢交給母親,讓她多置辦一些年貨,好好照顧自己的兒子。戴藍氏撫摸著戴春風的頭,感動得是熱淚盈眶。她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辛苦沒有白費,兒子終於長大了。
但是戴春風的心裏卻還有一個疙瘩。他還是回避著母親,一直到年過完了之後,他才把自己被學校開除的事情告訴了母親。但是他並沒有說自己是因為偷盜被開除的。聽了他的話後,戴藍氏沉吟了很久,輕輕地說:“算了,你就留在家裏幫我照看一下田地和竹林吧。”
話說完,戴藍氏就步履沉重地走向裏屋。望著母親的背影,戴春風的心中也生出一絲愧疚和羞赧。
回到家鄉的日子並不好過。他拿慣了筆杆子的手再去拿鐵耙子,仿佛有千斤重。兒子的哭聲夜夜響得鬧心。妻子的木訥和死板更是讓他想念青樓裏那些床上功夫了得的女人。最最讓他無法承受的是村裏人的目光,仿佛在說:“看,那個考到省城去的戴家老大,又被學校開除了。看他小時候就做盡了壞事,大了之後肯定跟他爹那個混混一模一樣。”
但是在這種種不如意中,也有讓他開心的時候。那就是他重新和家鄉的朋友們聚到了一起。一直以來,他就是一個需要讚美,需要仰視,需要成為領導者的心態。隻有在家鄉這群沒有多少文化的夥伴中,他才能一直有唯我獨尊的感覺。
就在村民的輕視和狐朋狗友的吹捧中,他又恢複了目空一切的自信。他暗暗跟自己鼓勁:“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總有一天,我會讓這裏人都看清我戴春風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又有了目標和動力的戴春風重新振作起來。但他沒有去繼續求學或者做工,他選擇發家的地方是誰都沒有想到的--賭場。這些時間在大城市的賭館裏他又看出了不少門門道道,手上也練就了出色的賭技。他以為,隻要憑著自己這點本事,就能夠成為富甲一方的大財主。
在現在,我們以旁觀者的角度看來,那時戴春風的想法的確是幼稚而荒唐的。但是我們也必須記得,那時候的他年僅20歲。在他那個年齡,就要養活母親、弟弟、妻子,還要負起做父親的責任,賭博是他能想到致富的最好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