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五個月,顯懷厲害。”元靚害羞地往後縮了縮。
“帶點鵝蛋回去,對孩子好。”孫大娘連忙跑回裏屋,沒幾分鍾把一竹編筐鵝蛋塞進丁憩手裏,叮囑一番,“小靚年紀小,你得多考慮。”
“是的。”丁憩答應著。
“還有些茼蒿。”孫大爺把一把新鮮的茼蒿塞進竹編籃裏麵。
“謝謝啦,走啦,回老李頭那裏,明天我得揪著我家老爺子耳朵,讓他別耍賴皮偷你棋。”元靚打了聲招呼,轉身牽著丁憩往巷口裏麵走。
光華街,沒有車輛,沒有行人。元靚邁著愉悅而歡快的步子向家走。
初雪,白天被自行車碾壓得很實,很硬,像一層平滑的塑料貼麵,鋪在狹窄灰磚上,路燈清冷的銀輝,也仿佛暖洋洋的日光,戲弄著二人身影,將它漸漸抻長,再將它漸漸縮短。
元靚拉著丁憩一個箭步上前,拿著鑰匙擰開鎖,見護理阿姨給老李頭剪指甲,不過老頭不配合。
元靚讓丁憩幫忙壓住老頭胳膊,自己接過護理阿姨操起銀光閃閃的老式大剪刀,給外公剪起指甲來。
一時間,空氣中隻剩“哢哢”聲。
“怎麼不用指甲剪?”元靚見老頭在大孫子來後變得很乖,隻是麵上很不爽,還噘起了瘦癟的嘴,一直哼唧。
“太厚了,指甲剪剪不動。”護理阿姨在一旁。
元靚小心翼翼地磨圓指甲邊緣,一邊抱怨:“年紀越大,越像小孩,不愛洗臉,不愛換衣服,不愛剪指甲,還不聽話,強驢脾氣。”
“要你管,你誰啊?”老李頭突然板起臉,凶元靚。
“我是你大孫媳婦,我是誰?我還是你重孫子的媽,咋啦?你還生氣?再不聽話,我得跟寶寶說你壞話。”元靚摸著肚子威脅著。
“爺爺,你可別惹元靚生氣,昨天不還說把她當熊貓養著?”丁憩把元靚手上剪刀接過來。
老李頭沉默著。
元靚陪著老頭看了會兒黃梅戲,獨自坐在角落的軟沙發上,兩腿交疊,身子前傾,左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托住下顎,目光定定地注視著電視屏,深栗色卷發從兩鬢散落下,遮沒大半邊臉。
樓下傳來擺放餐盤的輕微碰撞聲,元靚聽到美食的叫喚,快步跑了下去。
坐在餐廳的深處,丁憩身側的落地窗簾被風吹起,有細微的路燈光線不時照射到他的臉上,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盤裏的鹵鵝片出神,濃密睫毛輕微抖動,遮擋住眼眸下的重重心事。
“怎麼了?”元靚也不著急坐下,繞了他身後,兩手交叉著鎖住他的脖,親昵地拿臉頰蹭了蹭他。
“想著老頭這麼老,我這唯一的大孫不在他邊上,還挺愧疚。”丁憩半帶著開玩笑說著。
“那回來吧。”元靚知道他還是想給自己親爺爺養老送終的,說句不好聽的,就算老頭晚上死了,第二天回來都得愧疚老半天。
“真的?”丁憩還怕元靚不願意。
“這兩年我還得坐月子陪寶寶,你是老板,也可以線上辦公的。”元靚胳膊肘撐著他的肩膀,說得輕鬆。
“嗯。”丁憩剛說話就被打斷。
“啊!寶寶踢我,快,你聽。”元靚激動得叫了出來,站在他麵前,見丁憩耳朵側著聽著胎動,便抬手輕輕撥弄著他的頭發。
“真的,在動,好神奇。”丁憩指尖輕輕撫摸著元靚的衣裳,“寶貝啊,怎麼不聽爸爸話,踢媽媽?我算著呢,你見到我的時間又近了些,等著吧,你出來之日,就是清算之時,怕不怕?”
“你別嚇唬人。”元靚嘟囔,“寶寶會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