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伍德拿出纏滿暗金色的金屬荊棘的審判錘,敲了一記,發出有穿透性的清脆聲響。一旁的書記員看看懷表,跟法警耳語了兩句,又朝他點點頭。

“鄉親們,朋友們,八點整啦,今天的審判就到這兒!明天再來吧!”

法警邊大聲嚷著,邊幾個湊一組,手拉著手,開始往外清人。法庭裏更加嘈雜了,人頭和人頭挨得更近,有些人又罵起了娘。林伍德沒再往台下看,匆匆收起錘子和重要文件,拖著寬大的身軀,和一個沒比他年輕多少的女書記員一起從後門離開。

法院的後門外是一片普通的居民區。這時候外麵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一個月亮又大又圓,像個黃色的太陽。另一個小的也不示弱。相應的,星星就不那麼明顯了。

後門上方伸出一個長杆,掛著一杆天平形狀的裝飾品。從門口的角度看,就像鑲在比較大的那個月亮上的一個剪影。

名叫丹尼爾的年輕佩洛追了上來。書記員挪過來,擋在他和法官之間,但看到林伍德擺擺手,又讓到一邊。

丹尼爾並沒有繼續靠近,而是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說話。他的鴨舌帽攥在手裏,被揉來揉去的,變成了紡錘形。

“大人,您是好人!”丹尼爾的尾巴不由自主地搖來搖去,“您救了老金柏利。”

林伍德聳聳肩,說:“哦,你可以這麼想,年輕人。但我隻是照著律法辦而已,你今天看到的一切,都是律法裏明確規定的程序。”

“盡管如此,您還是幫了她的大忙。”

“哈哈,隻能說,對於同一條律法,如果解釋傾向不一樣,也能有不一樣的結果。”

他微笑著說,一邊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在昏暗的燈光下,他身上的的毛坎肩、襯衫和長褲都是一個顏色的,都是灰色,可能是因為洗的次數太多的緣故。但毫無疑問,和法庭裏等候的群眾不一樣,他是很注意整潔的。

“你是哪兒的人?”

“維多利亞,大人。”

“來到這裏做什麼?”

“記賬,大人。我本來是倫蒂尼姆的一名教師,後來碰上,您知道,就是薩卡茲和塔拉人的那檔子事。我的家人都被炮彈炸死啦......我也在那時候感染了礦石病。任我怎麼到處求人,也沒有地方肯要我,工廠都不肯。於是我靠著僅剩的一點積蓄,來到法蘭克,靠每月搗鼓搗鼓賬本糊口。”

“真不容易啊,丹尼爾先生。我聽說,這裏感染者的工資並不高。”

“那又怎樣呢?有地方收留我就行,至少能活下去。而且大家也不那麼害怕感染者。如果在我的家鄉,您這樣的大人物見到我,怕是早就跑遠了。”

“是麻木導致的,我非得每天接觸感染者不可。你說你之前是教師?”

“是的,大人。”

“剛才在法庭裏,我就有種感覺。你的發言雖然不那麼規矩,但挺大方,像是經常公開講話的人。這可是一個律師的基本素質。”

“哪有啊,我也就是會在學生麵前賣弄一下。”

“你別小看這一點賣弄,我第一次上庭的時候就不會。說的語無倫次,程序也忘掉了,把台下的人逗得哈哈笑。可你看,我也捧上了這部帶刺兒的法典,已經好幾十年啦。我說,多尼莎,我給你也是這麼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