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雙重職業(2)(1 / 2)

勞順民說:“不反悔就不反悔,你這麼精明的人,你能幹的事我也幹得。”

王辛卒於是與勞順民耳語。勞順民聽後叫了起來:“這是犯規矩的事,我不幹!”

王辛卒冷冷道:“你已經答應我了,這事不幹也得幹,由不得你!”

勞順民見王辛卒一臉凶相,泄氣道:“那就跟你一同入地獄算了,現在我真後悔答應你。”

王辛卒冷笑道:“你不下地獄,還有誰下地獄!”

回頭說民國十七年五月十五日,對譚小苦來說這是一個刻骨銘心的日子。平日最怕死人的他,卻與死人“親密”接觸兩個時辰。

蕭軒亭老人長年體虛多病,因這幾天高溫持續不下,導致中暑身亡。死前上吐下瀉,伺弄這樣的死人其惡心恐怖的程度就可想而知。

主事人走後,臥室裏隻剩他和朱子湘二人,朱子湘揭開罩屍布,一具難看的老人屍體就呈現在燈光下,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難聞的氣味。好在朱子湘經驗豐富,隨手用罩屍布擦幹死人臉上的髒水,再從床單上扯下一塊布把死人的眼睛蒙住……

任何事大凡怕過頭之後就不知道怕了,譚小苦也正是這樣,當朱子湘把死人扶起來,他就知道幫忙給死人脫衣服了。隨後,蕭家下人拿來一個澡盆,盛滿水,朱子湘就把屍體放入盆內扶穩,然後讓譚小苦用毛巾仔細擦洗屍體……相比之下,給屍體洗澡不算太難,最麻煩的是給死人穿衣服--行話叫做“裝屍”。屍體是軟的,軟得一點也不聽擺弄,每穿一層衣都要費盡周折。按照都梁風俗,給死者穿衣必須是嶄新的,多少按死者家境來定,分三、五、七、九、十一、十三層。譚小苦碰上的第一個死者偏偏是個大戶人家,家人為他準備了十三套衣褲,都是上等的料子,價格極為昂貴,這麼多衣服,按風俗必須一件件穿上,旁邊還有家人守護,想偷工減料都沒有機會。

穿罷十三層衣服,對譚小苦來說,等於已經大功告成,接著就是戴逍遙帽、穿無憂鞋,這兩項無須費多大工夫。譚小苦很清楚地看到,在快要完工的時候,主事人拿來一個黃燦燦的金徽別在死者帽上,又將一串銀飾套在屍體的腳上,嘴裏還念叨著:“頭戴金,腳紮銀。永保子孫萬代業。”這時候,在下人的幫助下,朱子湘背起死人走向堂屋,在一片鼓樂聲、鞭炮聲和孝子孝女的哭聲中,把屍體放入棺內……

忙完了這一切,時間已經很晚,喪家為朱子湘、譚小苦準備了豐盛的晚餐。桌上擺著的都是譚小苦平時少見的大魚大肉,但是他現在竟然沒有胃口。

半夜後,朱子湘領著譚小苦回到大郎巷,雖然他倒頭就睡著了,但整個夢裏,他都是與死了的蕭軒亭抱得緊緊的,分也分不開……

醒來時天已大亮,朱子湘領著譚小苦在外麵吃了一碗麵,就一起到城牆腳下等生意。不一會兒來了一個中年人,朱子湘主動和他打招呼,中年人像是一臉不快的樣子。

中年漢子走後,譚小苦問道:“師父,他是誰,為什麼不高興?”

朱子湘說:“他叫勞順民,我以前的徒弟。”

“我還以為是師父的朋友。”譚小苦嘴上這般說,心下卻犯嘀咕:這麼簡單的活計還什麼師父、徒弟的,隻要有力氣,傻子都幹得了。

朱子湘看了譚小苦一眼,似乎明白他的心思,說:“你不要以為幹這一行簡單,這中間的玄機多著呢,我會讓你慢慢明白的,過幾天我帶你去開開眼界。”

譚小苦畢竟是初出茅廬,不會掩飾,不屑道:“不就是弄死人嗎,有膽子就行了。”

朱子湘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想,你現在還是個門外漢,當然不懂。剛才那個勞順民,他為了拜我為師對我孝敬著呢,等著瞧吧,你會慢慢明白的。”

譚小苦說:“我看對你他好像也不是很禮貌。”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他怕我以後對你好,把絕活傳給你,他在吃你的醋呢。”朱子湘說。

譚小苦聽朱子湘把這一行說得如此玄乎,又說過幾天要帶他去“開開眼界”,內心既充滿期待又感到害怕。

按照都梁的風俗,老人去世後,時間最短的在家停三天,時間長的多達四十九天才能出殯,這樣做為的是擇一個與孝子生辰不相衝的“黃道吉日”。

都梁城裏的何半仙為蕭軒亭擇的吉日是第七天,因其大兒子蕭子儒遠在雲南為官,要半個月後才能回來,於是改為二十一天。

蕭軒亭出殯這天,都梁城萬人空巷--這倒不是因為死者有多高的德行,而是其出殯的場麵盛況空前,僅是送葬的吹鼓手就請了二百多人,熱鬧程度可見一斑。都梁市民都愛看熱鬧,這樣的機會他們當然不會錯過。甚至在若幹年後,這一場大出殯還會在街頭巷尾代代相傳。

譚小苦沒有去看熱鬧,師父讓他留在家裏,但朱子湘自己去了,並吩咐他今天不必去城牆那邊等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