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黑夜貓兒山(1 / 3)

卻說都梁“背屍漢”都是雙重職業者,他們在替死人入殮的同時,背地裏無一例外皆從事盜墓勾當。

盜墓分為“幹貨”和“濕貨”兩大類。

所謂“幹貨”,即盜掘古墓。盜“幹貨”風險極大,古墓因年代久遠,難以發現,即便發現了,這類墓葬掩埋極深,挖掘起來工程浩大,非得團隊不可。特別是都梁境內的古墓上了規格的多以磁灰糯米攪拌桐油為保護層。這類特色材料粘性強,其堅固程度勝過現代的混凝土,多數盜墓者對這道屏障無計可施,被擋在了墓室之外。最重要的一點,盜墓團夥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即便打開了墓室,也難保每塚古墓在漫長的歲月中沒有被前輩同仁掘過……事實上,大多數古墓都是數度被盜,因此在業界流傳一句話--古墓十室九空。但是,風險與利潤從來就是一對孿生兄弟,盜墓者中真正發了財的,都是因為古墓而一夜暴富。

再說盜墓行業的“濕貨”俗稱“剝鬼皮”。顧名思義,不再贅述。俗話說無規矩不成方圓,盜墓行業也不例外,“誰入殮誰主盜”,這就是行規,如此一來,“濕貨”就不存在風險。死者是他親手入殮,有多少隨葬物品,他心中一清二楚,雖發不了財,養家糊口足矣。

但任何事物都非絕對,盜蕭軒亭的墓就是一個例外。

蕭軒亭是舉人出身,與曾國藩私交甚密,其長子蕭子儒是晚清進士,官至雲南大理知府……改朝換代之際,又仗著與蔡鍔的同鄉之誼,他搖身一變,成了中華民國雲南財政廳長;其次子蕭子玉在哥哥的蔭護下也當了警察局長。老天爺是不公平的,唯一公平之處,是富人、窮人都難逃一死。早在蕭軒亭還活著的時候,都梁的背屍漢們就在茶餘飯後議論蕭軒亭何時死,有多少陪葬。幾乎每一個背屍漢都希望能為他入殮。為此,他們時不時去柳山路溜達。曾經,蕭軒亭幾次差點一命嗚呼,這讓背屍漢們緊張異常,一個個如臨大敵--但最後都是空忙一場。慢慢地,背屍漢們變得麻木了,就在他們毫無預料的情況下,蕭軒亭突然去世,這肥差竟然落到了朱子湘手裏。這事在圈子裏傳開,多數人隻有羨慕、眼紅的份,唯有王辛卒在羨慕過後有某種欲望,他私下裏與勞順民商量,要趕在朱子湘前麵把蕭軒亭的墓盜了。勞順民先是不同意,怕壞了行規,後禁不住王辛卒的一番軟硬兼施,也動了心。

勞順民動心的原因除了受錢財誘惑,另外還有好奇心。因為圈內盛傳朱子湘有“絕活”,絕活之一就是他能在很短的時間裏得知哪塚墳裏有“寶”、哪塚墳什麼也沒有。朱子湘是盜墓高手,據稱,他擁有一個儀表之類的東西,這儀表十分神奇,隻需把一根鐵條扡入墳墓深處,然後將儀表置於鐵條頂端,如墓中有金銀一類的財物,儀表會發光,沒有就不會發光。

為了掌握蕭軒亭的下葬日期,王辛卒、勞順民整天守在柳山路。蕭家是都梁望族,喪期內大擺流水宴--也就是說,隻要願意來靈前給蕭軒亭下跪叩頭,無論親疏,都可以坐下來吃飯。

王辛卒從負責做道場的了空和尚處打聽到,蕭軒亭要在家裏停二十一天才能出殯,下葬地點在北郊三裏外的貓兒山。

出殯的那天,都梁城萬人空巷,送葬的、看熱鬧的,人山人海,煞是熱鬧。王辛卒和勞順民混在送葬隊伍一直到了貓兒山。倆人發現蕭軒亭的墓坑不是太深,不到八尺,規格屬中等以上。同時也有人放出風聲,蕭老爺生前留下遺囑,希望後輩“厚養薄葬”,不要任何陪葬物品。王辛卒心裏明白,這些話都是蕭家人放出來的,包括有意淺埋,目的就是想說明棺材裏沒有財物。

蕭家此舉對門外漢來說也許管用,但對王辛卒之流來說,無異於“此地無銀”。

為了防止朱子湘提前來到墳山,天一黑王辛卒和勞順民就潛伏在蕭軒亭墳墓附近,還特意紮了個稻草人立在墳包上。深夜,王辛卒、勞順民果然發現有一高一矮兩個人向貓兒山走來,到了離蕭軒亭墳墓不遠臥倒在地上……他倆顯然是被墳包上的稻草人嚇壞了。

王辛卒知道這一高一矮就是朱子湘和譚小苦,他們苦等一陣墳包上的“人”並沒有離去的意思,就隻好放棄……

朱子湘師徒一走,王辛卒、勞順民就拿出工具從墳墓的後麵開始挖掘--這樣做二人是經過一番商量的,盜掘“濕貨”正常的手法是從墓碑下麵入手,他們反其道而行之,從墓尾入手目的就是要戲弄朱子湘--你不是有“絕活”嗎?有“絕活”你就應該提前知道這是一塚空墓。

盜墓行當在都梁延續了數百年,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盜洞都不大,隻有三尺見方,這樣既省了工程量,盜過後也容易恢複原貌。其實都梁所有稍有家財的墓主幾乎無一例外被盜過,但他們的後代都渾然不覺,往往來年清明上墳,那裏早已經草長鶯飛看不出任何破綻來了。

挖掘開始了,王辛卒與勞順民說好二人輪著上陣,挖到四尺深的時候,越往深處挖難度就越大,王辛卒玩起了狡詐,說他的腳扭傷了,這樣他留在地麵負責吊土。

勞順民辛苦幹了三個時辰,盜洞挖好了,這時候王辛卒的腳也不疼了,他麻利地溜下坑內,手執蠟燭照著勞順民把棺材擋板鋸開,再用斧頭背不輕不重敲打--擋板脫離了棺體,露出了一個幽深的棺洞,一股樹香味飄然而出……這時候,兩人反而更加緊張,既想盡快把棺內的屍體拽出來,又害怕裏麵沒有多少陪葬品……

王辛卒把蠟燭交給勞順民,他猶豫了好一陣,才把一隻手伸入棺內--很快他就摸著了蕭軒亭的兩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