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在即,蔣興和自然而然就要想到去年死在朱企豐墓室中的蕭子玉和他的莊客。蕭子儒為了掩飾謊稱他們在雲南築路今年春節也沒能回來。現在清明臨近,蕭子儒的謊言再也掩蓋不下去了,真不知道他將如何收場。蔣興和正以極大的熱心關注事件的發展。
這天,蔣興和剛從外麵回到書房,蕭金平就緊跟進來報告:“蔣老板,我等你好一陣了,我有要事相告。這兩天那些死難者的親屬都聚在柳山路,鬧得特別凶,說是快一年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連音訊都沒有,如果清明節還不見人回來,就要去衙門擊鼓鳴冤,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蔣興和問道:“你們大老爺是何反應?”
蕭金平說:“心急如焚--不,不,焦頭爛額,他差點沒給那些昔日的仆人下跪。那些人說:大老爺,我們不要你老人家下跪,隻要你還我們的親人,大家願意給你磕頭,直磕到額頭爛。大老爺最煩的就是見官,他如今已經失勢,當初在台上時多多少少結了怨,這些人巴不得他出事好落井下石。再就是見了官就無可避免要查出真相來,更會丟了他家書香門第的麵子。”
“那他打算怎麼辦呢?”
“還是我們老管家有主意,他就謊稱在雲南築路工地上遭遇塌方,所有人包括二老爺在內都無一生還。大老爺一聽就覺得這辦法好。當他一宣布,整個院子裏哭聲雷動,隨後就是把蕭家的東西亂砸一氣,有些人還動手打了大老爺……唉,造孽呢!好在老管家平常人緣好,加之又是本族中的老人,經他勸和,大家總算平息下來。最後的問題都比較一致--就是如何賠償。大老爺倒也爽快,願意變賣所有田土、山場和房屋妥善安置死者親屬。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都能保守秘密,不要把內幕透露出去,以保全他最後的顏麵。我真的想不通,人到了這一步,顏麵還這麼重要嗎?”
蔣興和又問道:“南鄉那八十畝田賣給什麼人,你們蕭家大院的人都知道真相嗎?”
“知道,我們又不是聾子,你們過了契沒幾天止戈亭就傳開了,但都不敢說,隻瞞了大老爺一個人。”
“你們大老爺不知道?”
“他不出門,一天到晚在書房裏看書寫字,老管家吩咐下人不準告訴他,他當然蒙在鼓裏。不過現在他知道了,是老管家告訴他的。”
“你們老管家為什麼要告訴?不怕他氣壞身子嗎?”
“老管家也是沒有辦法才說出真相的。大老爺是讀書人,讀書人有很多壞毛病,有些毛病是讓自己吃大虧的。老管家為了不讓他吃相同的虧,才說出了去年賣田的真相--他為了那個不值一文錢的麵子,白白丟掉了兩萬白花花的大洋。”
“你們大老爺聽了是什麼反應?”
“很激動--但後來還是平靜了。我今天過來就是要透露這一點--這一次大老爺有可能願意直接和你做買賣。還有,他一個書呆子是不會知道市價行情的,一切事務還是老管家代他做主。”
蔣興和滿意地點點頭:“很好,你今天過來得這麼早,辛苦你了!還沒用餐吧?”
“蔣老板不用管我,我出來的時間長,得馬上回去。”蕭金平起身離去,才走沒幾步,又慌慌張張退回來,急問蔣興和道,“有後門可走嗎?”
“有後門,你走後門幹什麼?”蔣興和疑惑不解,但還是讓蕭金平從後門出去了,稍後,李施煙就引著蕭忠進來了,他這才明白過來,忙著起身相迎,“蕭管家光臨寒舍,歡迎歡迎!”
蕭忠也是一番客套,坐定後就直奔主題:“我這次來是奉東家之命想與蔣老板談生意。”
蔣興和心中有了底,此時已全然知道蕭忠的來意,就說:“我是個生意人,有生意做就是好事,如果能夠與蕭先生做成生意,哪怕賠本,也是一件好事。”
“蕭老板是讀書人,讀書人的品性就是不願別人吃虧,蔣老板我這話的本意不是說你,我是說商人和讀書人之間還是有所不同的。”
“說我也無妨--老管家,到底是哪方麵的生意啊?”
有丫鬟沏上香茶,蕭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是這樣的,最近我們二東家在雲南出了事,和他同去的人都被土方埋了,我們大東家要過去處理善後。誰想也就在這個時候,中央財政部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沒有同意大東家的辭呈--也就是說,他還得回雲南上任。考慮到二東家死了,家中隻有一個鵬兒,大東家今後也難得回來,經商量,不如把所有田產、房屋變賣,去雲南置業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