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譚小苦掃完墓從黃狗坳回來,就聽到師父說張顯凡已經找到了他們的住處,心裏頗為吃驚。他說:“我在都梁隻遇到了羅國矮,張顯凡是怎麼找到這裏的呢?”
朱子湘道:“張顯凡說,你回都梁的事正是羅國矮告訴他的。”
譚小苦似有所悟:“如此說來,羅國矮是受張顯凡派遣打探我的,我回來時被他一路盯上了。師父,你說此事該如何辦才好?”
朱子湘說:“三十六計走為上。”
“我們走到哪裏去呢?這房子一時半會兒也處理不了,去新的地方我們沒有盤纏。師父,張顯凡都跟你說了些啥?”
“他在我麵前說蔣興和是何等的好,禮賢下士,連蕭金平、羅國矮這樣無用的人都給他們飯吃,說如果我們去拜他的碼頭,不僅不會遭到蕭家人的報複,還會得到保護。”
“他沒提朱王墓的事?”
“他沒提。依我看這個蔣興和確實比蕭子玉厲害,他先不提此事,慢慢上了他的賊船,那時想不幹都不能了。所以,我防他更勝過防蕭子玉。小苦,你在家裏好生待著,我去去就回來。”
“師父要去哪裏?”
“我去望鄉客棧找銀老板,請他幫我把房子賣了。如果張顯凡過來找你,你不妨口頭答應他回都梁,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朱子湘走後,果然就有人過來找譚小苦,但不是張顯凡,而是羅國矮。譚小苦說:“矮老倌你幹的好事,我哪裏對不起你了,竟然在暗中盯梢?”
羅國矮說:“我正是要幫你呢,靖州這個鳥不下蛋的地方有什麼好,我來告訴你回都梁去享福--幹我們這一行的都死得差不多啦,回去生意會出奇的好。喂,你師父他要去哪裏?”
譚小苦說:“師父去哪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小苦你誤會我了,我是說你師父不在才好說話,有些話是不能讓他聽到的。”
“原來你又在這附近盯了好一陣了。”
羅國矮笑道:“嘿嘿,想和你說句話還真不容易,蔣老板真是個大大的好人,如今知道朱王墓的人就剩下你和朱子湘了,如果你肯為蔣老板效力,我敢保證你就可以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
譚小苦冷笑道:“你以為我就那麼想過榮華富貴的日子?”
“說不想是假的,想不到那是真的,人活著到底圖個啥呢?你總不會糊塗得連這個都沒想清吧。”
“那你何不去找我的師父?他對墓中的情況比我熟悉得多。”
“你師父不同,那是他的祖墳,他是負有使命的,找他和向老虎借皮沒有兩樣。你不同,你姓譚,沒有義務為他們保守秘密。”
“你這次是蔣興和派你來的吧?”
“反正差不多吧,我真的是為你好。小苦,不要再猶豫了,隻要你肯開口,多了不敢保證,如果沒有個十萬、二十萬大洋,我羅國矮的命找給你!”
麵對如此大的誘感,說譚小苦不動心那是假的,但要讓他全信那也是不可能的。他怕羅國矮待得時間長了會引起鄰居注意,一旦傳到師父耳朵裏,會引起誤會,就說:“這事我還得想想,矮老倌你快點走,我師父買菜去了,很快就會回來,給他看見不好。”
羅國矮趕忙起身:“我這就走,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和蔣老板說說,先付給你五萬、六萬的不成問題。反正我說的都不算數,你還得要看見現成的銀子。”
譚小苦支走了羅國矮,又過了一陣朱子湘就回來了,他也不多說什麼,譚小苦也不便問他。二人仍像往日一樣生火做飯,吃完飯天就黑了,在門前的天井坐著看了一陣星星就回房睡覺了。譚小苦年輕瞌睡重,頭一沾枕就入了夢。正睡得香,就被師父叫醒,他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師父,發生什麼事了?”
朱子湘說:“沒發生什麼事,這房子我已經托銀老板去找買家,說不定明天一早有人過來看房,今晚我們得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去哪啊?”
“你不要問,到了你會知道的。”
譚小苦就糊裏糊塗起床,該拿走的東西師父都已經裝入兩擔籮筐裏。仍像從都梁逃亡出來一樣,師徒一人挑一擔籮筐。臨出門時,朱子湘把一塊寫好的木牌掛在廊柱上。朗月下,譚小苦看到木牌寫了一行字--此宅急售,有意者請與望鄉客棧銀老板洽談。
二人踏著月色,扮作商販模樣踏上了靖州至都梁的驛道。走出州城,竟然遇見了不少趕夜路的出門人。師徒倆晝宿夜行,到了第三天的後半夜,一座被高高的城牆圍得鐵桶似的古城就呈現在明亮的啟明星下。這座城市譚小苦太熟悉了,忍不住興奮地叫道:“師父,我們回都梁?”
朱子湘點頭:“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要想躲開蔣興和,就隻能待在他們的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