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裏,好似一切都未曾改變,又好像一切都變了。洗臉池邊隻剩下了一隻藍色的陶瓷漱口杯,裝著一支牙膏,一隻牙刷。藍色的洗臉巾,掛在那裏皺皺巴巴,占了一半的晾衣杆,剩下一半空空蕩蕩,燈光射在上麵隻看得到一個金色的小點,那一刻,彷佛這金屬就是冷的,冷的周晨很想歎息。
衣櫃裏空了一塊角落,周晨的心也空了一塊。林白帶走了一些東西,又好像沒帶走一些。或者說,她帶走的隻是原本就屬於她的東西。周晨的,或是他們曾共同擁有,都被她永久的遺棄,物品帶著回憶一起停留在這間公寓裏,守候著。
一周年交往紀念日時,她和他在這個房間裏一起看電影,選的是一部很老的愛情電影。男女主相知,錯過,相熟,又接著錯過,似乎冥冥之中,愛情在他們中間成為了最不可能的存在。蹉跎三十餘年,當彼此青春已不再,當生活已經耗盡了大半生命,他們始得相愛,最後在最愛的時刻迎來盛大的死亡。
周晨還記得當時得林白說她很不喜歡這部電影,狗血,衝突,充滿了遺憾。影片很無聊,沉悶,大段的內心獨白和長鏡頭,灰色的色調,讓人抑製不住的難過。
灰暗的傷痛就像空氣一樣彌漫四散,直到最終空氣被一陣強風吹垮,陽光穿雲過眼,溫暖降臨。
當已經白發蒼蒼的女主奔向馬路盡頭的佝僂男人時,年老的身體彷佛擁有了神奇的生命力,孱弱的雙腿邁開的步子沉穩,褐色裙擺上散落的白色碎花迎風招展。遲到三十年的親吻讓她哭泣,那個本該在他們相識的畢業晚會上的吻如今帶著苦澀,帶著歲月的痕跡。
那時候,周晨擁著林白,給她戴上了一條項鏈,水滴型的珍珠周圍鑲嵌著細鑽,垂落在白皙的鎖骨間,動人心魄。
他們就像電影裏的男女主一樣,擁吻,然後說著情話,訴說著彼此道不盡的愛意。
如今,那條項鏈就放在床側一角的櫃子上,那原本是林白每夜放手機的位置。她就像放下手機一樣自然放下了脖子上戴著的項鏈,然後手機被拿走了,項鏈永遠停留在這裏,尚不知發生了何事,就被遺棄在這裏。
周晨輕輕拿起,珍珠依舊光潤,閃著銀色光澤,不過已經失了骨血,失了那纖細脖子裏流動的溫暖,又成了一個死物。
細細碾磨著珍珠,他還試圖著找回曾經它在那兩片漂亮的鎖骨間的模樣,可是眼下卻那麼平凡,普普通通一個珠子。
手機裏的那個號碼一遍遍撥打,得到的永遠是冰冷的機器人的聲音。他試圖找尋著其他的方式來聯係林白,可是等他翻遍了所有的通訊錄才發現,他根本沒有任何與林白有關的人聯係方式,甚至他連她的朋友都不怎麼認識。他隻知道林白最好的朋友是章敏,此外一無所知。
他隻得求助自己的朋友,盡管林白與他們中的大多數隻是幾麵之緣的關係。時歡,時禹,司越,曾經和林白有過淺淡交際的人此刻似乎是他最大的希望。
暫時還未得到消息的周晨放下了手機,緊接著房門被關上,回憶和悲傷被暫時擱置。車子駛入車流,等待紅燈的三十秒裏,周晨聞到了淡淡的香味,若隱若無,那是屬於林白的味道,清冽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