猙獰的男人怒氣衝衝的離開了。
荼九恍然清醒,掙紮著去握母親的手。
“平…安…”
那美麗的女子眼睫微顫,溫柔的嗓音沙啞枯槁,可眸中泄露出的溫柔,一如既往。
“別……怕。”
老丞相知她不過是強撐著一口氣,回光返照罷了,忍不住老淚縱橫:“娘娘放心,老臣會照顧九皇子的。”
“阿娘……”
荼九喃喃著,見那女子艱難的頷首,連忙握緊了她冰冷的手:“阿娘,我去叫太醫,你會沒事!!”
“還有弟弟!弟弟也會沒事的!!”
話音剛落,天旋地轉,一聲微弱的啼哭驀然響起。
他環視扭曲的宮殿,無措的抱著滿身青紫的嬰兒,聲音嘶啞的試圖求救:“救救他,弟弟還活著……”
“丞相!阿娘!父皇……”
尖細驚駭的聲音炸響耳旁,枯槁漆黑的鬼爪從他懷裏奪走了嬰兒。
“是鬼胎!”
“殺了他!”
“不詳之人!”
“殺了他!!”
……
“怎麼會突然燒得這麼厲害?”
鍾應栩探了探青年滾燙的額頭,擰幹布巾搭了上去。
他擔憂的描摹著青年緊蹙的眉,言語中不免帶了幾分質問:“你們日日替他診脈熬藥,到底有什麼用?!”
幾位太醫連忙顫顫跪下,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鍾應栩沒得到回答,頓時更加煩躁了,他正要再次詢問青年的病因,忽然聽見床上昏沉的人似在說話。
他以為青年醒了,連忙附耳過去:“陛下要什麼……”
“阿娘……弟弟……”
弟弟?
荼九還有弟弟?
先帝不是隻有九個兒子嗎?
“陛下!”
韓忍匆匆趕到床邊,眼睛通紅:“他怎麼樣了?”
“怎麼突然起了高燒?!”
“我也不知。”鍾應栩替青年換下溫熱的布巾,神情憂慮:“看樣子,像是被噩夢魘住了。”
“什麼叫像是!”韓忍不複往日的儒雅,冷聲質問跪伏於地的太醫:“他們都是吃幹飯的嗎?!”
鍾應栩不由愣了一下:“韓先生?”
韓忍閉了閉眼,垂首躬身:“是我失態了,望陛下恕罪。”
“無礙……”
“阿娘,救救弟弟……”
鍾應栩連忙伸手,試圖喚醒青年,不料一個人影忽然擠過來,撲到了床邊。
韓忍輕輕拍著青年,低聲哄道:“平安乖,阿娘沒事,弟弟也沒事……”
見對方鬆緩了緊皺的眉,他的聲音忍不住帶了哭腔:“平安別怕,阿娘和弟弟都很好,你隻是在做噩夢……”
“平安……”
刺耳的尖叫消失了。
衣衫襤褸的孩童滿身傷痕,愣愣的抬起頭。
美麗的女子俯身,把粉雕玉琢的嬰兒塞到他懷中,溫柔的將兩人摟在了懷裏。
“平安不怕,阿娘在呢。”
熟悉的江南小調回蕩在明亮的夢裏,荼九抱著咿咿呀呀的胖寶寶,偎在女子溫暖的懷裏,忍不住揚起笑臉,在疲憊中沉沉睡去。
平安,你今日做了個好夢呢。
就多睡會吧。
……
男人聲音沙啞,斷斷續續的哼著並不相配的溫軟小調。
他唱的本就不好,中途更是幾番哽咽失聲,這曲子便越發的難聽了。
可那青年卻在這難聽的曲調中逐漸舒展了眉頭,撫平了麵上的惶惶不安,露出一抹溫軟天真的笑。
鍾應栩站在床邊,看著青年安穩睡去,看著素來沉穩儒雅的韓先生伏在床邊無聲痛哭,忽然有幾分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