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北平和談(1)(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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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聲隆隆……

古老的神州大地,光明與黑暗正在殊死決戰。1948年隆冬,遼沈戰場硝煙未散,淮海大地激戰正酣,中國人民解放軍東北野戰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乘勝人關,與華北兄弟部隊配合,將國民黨華北“剿匪”總司令傅作義率領的60萬部隊,圍困在北平、天津、張家口之間。

圍繞平津戰局,各種政治勢力展開了激烈的角逐——

早在1948年11月3日遼沈戰役結束的第二天,蔣介石就將傅作義召到南京,命他放棄華北,率部南撤,以便保存實力,守衛東南半壁河山。為了保護千年古都免遭兵火,使蔣介石南撤計劃落空,根據中共中央決策,中共北平地下黨發動各界人士展開強大的政治攻勢,力促傅作義和平起義。針對和平運動,國民黨特務除加強對傅作義部隊的監視控製外,還對主和人士進行暗殺,大打出手。與此同時,美國海軍西太平洋艦隊司令白吉爾、蔣介石特使徐永昌、蔣緯國、鄭介民……以及共產黨叛徒彭澤湘,有的帶著拉攏傅作義直接接受美國軍事援助堅守平津的建議,有的帶著誘騙傅作義去“主持東南軍政事宜”的蔣介石親筆函件,有的帶著蠱惑傅作義在華北獨樹一幟、另立山頭的陰謀,也紛紛來到北平……

但是,傅作義並非蔣介石嫡係將領,不僅與蔣氏矛盾很深,且為人正派,頗有頭腦,抗日戰爭中與共產黨親密合作,為民族立過功勳。他既不願放棄長期經營的華北,更擔心南撤會鑽入蔣介石的圈套,因此,守走難決,舉棋不定,一麵與南京書來信往百般周旋,一麵準備穩住陣腳伺機待變。不料,局勢的變化使他措手不及:1948年11月6日從南京回來,當即調兵遣將,但不等他完成作戰部署,百萬大軍已直逼平津!多年慘淡經營,賴以縱橫華北的兩支王牌部隊——三十五軍和一○四軍,先後在新保安和張家口全軍覆沒,連他最得力的兩個軍長,也一個被俘,一個自殺!

怎麼辦呢?

待援無望,突圍無路,苦守無力,傅作義隻好與解放軍秘密接觸,可是,幾次接觸,全然不得要領。傅作義對和平條件還抱有幻想。解放軍平津前線司令部對解決北平問題的途徑還存在意見分歧。而要進行嚴肅認真的談判,也需要一個舉足輕重,既能替傅作義全權負責,又能為共產黨所信賴的代表人物啊。派誰前去才能打開僵局呢?傅作義坐困愁城,苦思冥想,終於想起了一位多年患難與共,可以推心置腹的老朋友。於是,吩咐秘書長王克俊,馬上發電報邀請,同時派“追雲”號座機專程去接。

1948年12月28日下午,“追雲”號穿過茫茫雲海,在天壇公園臨時跑道上徐徐降落。此時,南苑西苑機場均被解放軍占領,東單操場改作臨時機場,同時在天壇公園修了這條跑道。灰暗的天穹下,蒼翠的古柏之間,孔雀藍琉璃瓦重簷圓頂的祈年殿,肅然屹立。身材高大,衣著與普通士兵毫無區別的傅作義,神情冷峻,雙唇緊閉。飛機剛一放上扶梯,就率領幾個親信僚屬匆匆迎了上去。

“宜生兄——!”

隨著一聲濃重的甘肅口音的呼喚,機艙口躬身走出一位體態魁梧,舉止沉著,約莫50多歲,與身後隨員一樣穿著灰軍大衣的將軍來。

傅作義跨步向前,緊緊握住那將軍的雙手,連連點頭:

“寶珊兄!可把你盼來了……”

鄧寶珊沒有答言,聳聳濃眉,淡淡一笑,就跟傅作義同乘一輛吉普,拉上窗簾,避開繁鬧之處,朝中南海急馳而去。

自從1948年12月13日圍城前夕搬進中南海以來,傅作義深居簡出,很少露麵。城外據點全部失守。撤退進城的部隊尚有20多萬,派係混雜,難以指揮,多屬蔣氏嫡係李文、石覺兩個兵團,傅作義自己的部隊已沒有多少。機關、學校、廟宇、部分民宅,全駐了兵。物價飛漲,特務橫行,軍民雜處,人喊馬嘶,亂作一團。危難之中有朋自遠方來同舟共濟,傅作義自然感到寬慰,但一想到進退無路、險象叢生的處境,眉宇問又浮起一片陰霾。直到車子開進中南海,兩人並坐中,竟默無一言!

雕梁畫棟的居仁堂傅作義書房裏,一桌並不豐盛的家常菜,作陪的隻有秘書長王克俊和參謀長李世傑。主人知道客人素來不飲白酒,特意準備了一瓶味美思。不料鄧寶珊竟破例拿起桌上的“杏花村”來,搶先給大家滿斟了一杯,雙眸含笑,瞅著傅作義朗聲說道:

“來,總座,借你的酒先向你恭喜!”

傅作義一聲長歎:“寶珊兄!此時此地,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不——”鄧寶珊字斟句酌、有板有眼地說:“要不是綏遠連降大雪,封閉了陝壩機場,昨兒我就趕來了。你要是沒有喜事,急電相召,該不是為了品嚐這桌菜吧!”

“嗯……也算喜事——按咱中國民間風俗,結婚送葬都要請吹鼓手熱鬧一番嘛!”

傅作義一聲苦笑,喝幹了那杯“杏花村”。看到圍城以來總司令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王克俊和李世傑也輕鬆了許多。

鄧寶珊卻擱下酒杯,正色說道:

“是為誰送葬呢,宜生兄?送葬是喜事,殉葬可是悲劇啊!……中國數千年曆史,正處在方生方死之際,你我弱冠從軍,戎馬半生,能夠親身迎新送舊,也算三生有幸!老子日:窮則變,變則通。眼前似乎山窮水盡,可隻要應變得法,也會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