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情係塞北(2)(1 / 3)

到了年底,陳奇涵奉毛澤東之命,帶著毛澤東的親筆信件再次來到榆林,會見了鄧寶珊。信日:

寶珊仁兄左右:近月敵侵西北之消息,又有傳聞,諒尊處早已得悉。不論遲早,敵攻西北之計劃,是要來的,因之,準備不可或疏。高明如兄,諒有同情。特囑陳奇涵同誌趨謁麾下報告防務,並將敝黨六中全會之報告、決議、宣言等件,帶呈左右,藉供參考。倘有指示,概祈告之奇涵,專此敬頌戎綏!

弟毛澤東1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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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毛烏素大沙漠北沿的伊金霍洛荒漠草原上,正是一年的黃金季節。一簇簇茂盛的紅柳,花枝招展,婆娑起舞,一叢叢茁壯的芨芨草,精神抖擻,堅忍不拔。金黃的鞭麻,淡紫的甘草,以及五顏六色的不知名的野花,都在抓緊時機,展示著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頁……

鄧寶珊一行,由精通蒙語的神木縣十八台自衛隊長張世華作向導,從宏偉壯麗的成吉思汗陵園出發,在西斜的烈日下,翻過一道道沙梁,策馬北行。憑借往日的記憶,鄧寶珊邊走邊仔細察看地形,在一片起伏的波狀沙丘間,終於找到了那個他夢牽魂繞的小草灘。兩頂蒙古包和畜圈一如當年,隻是經過21年的無情風雨,顯得更加陳舊破爛。

很少有外人探訪的蒙古包前,突然有一夥遠客光臨,幾隻忠於職守的長毛獵狗,立刻發出驚詫的吠聲。鄧寶珊讓張世華先去向主人說明來意,自己下馬慢慢來到包前。

老牧人一家喜出望外,老兩口、小兩口和一個虎頭虎腦小孫子,一起出來迎接貴客。經張世華介紹後,鄧寶珊首先向老牧人夫婦問好:

“阿毛三?”

“三,三!”全家齊聲回答。

白發蒼蒼年過七旬的老牧人,睜大眼睛將鄧寶珊上下端詳了一遍,回頭對兒孫說:

“他就是我當年在沙梁下碰見的那個後生,現在做了大官。麵貌體態沒有變,隻是顯得老氣些了。”又笑著專對兒子說,“勞耐!那時你去包頭換貨,你倆沒有見麵。今兒他來了,有緣!有緣!”

鄧寶珊叫隨從送上禮物:一條榆林產的提花毛毯、兩瓶汾酒、兩塊磚茶、兩盒點心、兩包白糖,還有用紅紙包著的1000元法幣。然後,向老夫婦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說:

“老伯父、老伯母!些許禮物,聊表敬意。”

老牧人雙手抱拳,不知說什麼話好,結巴了一陣,用他熟悉的那句漢語說:

“謝大人賞——!”

鄧寶珊不禁一陣心酸。賓主進帳後,主人用奶茶、酥油、炒米待客,鄧寶珊跟老牧人慢慢敘談——

那還是1917年的冬天,老牧人趕著晚歸的羊群正在回家。忽然,他發現沙梁下一動不動地躺著一個人。咦!是活人還是死人?他走近仔細一看,是一個麵色黑紅、濃眉闊口的漢族青年,在昏睡不醒。身穿青布棉袍,頭戴灰呢禮帽,腳上一雙布鞋,磨爛的後掌縫裏,還沾著幹結的血跡……

好心的老牧人,凝視著這個與自己的兒子年歲相仿的青年,大聲呼喚。那青年驚醒坐起,連忙欠身說道:

“老伯!我由包頭前住榆林。昨天半夜起身,一天多沒敢歇緩。今兒過午走到這裏,幹糧吃完了,水葫蘆也空了,饑渴困倦難耐,便躺下休息。不料睡到這時,多謝您把我叫醒……”

牧人聽不懂青年的漢話,伸手指指即將西沉的太陽,把手掌往地下一按,又指指前麵的沙漠,在地上劃了好幾個圈圈。意思是:天快黑了,住下吧,夜間過沙漠會迷路,走上一夜,還繞著一座沙丘在轉圈兒呢!

可是,青年也不懂牧人的心意。牧人急了,拉青年一把,指著羊群吆喝。青年便趕著羊群,隨牧人而去。翻過兩道沙梁,來到一個三麵環沙的草灘邊上。兩頂蒙古包,一個畜圈,一眼水井,井邊一個長木槽,牧人的妻子正往木槽裏打水。羊群一擁而上,喝完水,自動進圈。青年幫牧人收拾好圈門,一起走進蒙古包內。

火盆裏的羊糞燒得正旺,大銅壺中飄出撲鼻的奶茶香。牧人的妻子端上酥油和炒米,在三個碗中各盛半碗炒米,先給青年雙手遞了一碗。青年接過放下,向主人雙手合十頂禮,接著泡米喝了一碗茶,待碗中炒米軟後,拌上鹽和酥油吃起來。饑腸轆轆的青年,飽餐一頓,酣然睡去。因為他隻會幾句蒙語,與主人無法交談。

次日天剛亮,牧人叫起青年,款待他吃了手抓羊肉和羊湯泡米飯,送給他一雙哈登(短筒氈靴),又給他的幹糧袋裏裝滿了炒米。牧人的妻子還送上裝滿水的葫蘆。牧人指指南麵的沙漠,說:

“阿毛三,牙步、牙步!”

這句話青年一聽就懂,意思是:您好走。於是,向好客的牧人深深鞠了一躬,說:

“三,阿毛三,升。”

意思是:您好在好在。牧人高興地笑了起來。

青年邊走邊依依惜別地回頭張望。牧人目送青年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茫茫沙海之中……

現在,大家聽鄧寶珊和老牧人講述了當年的這番奇遇,對老牧人的崇敬之情不禁油然而生。由於老牧人的兒子勞耐會說漢語,又有張世華翻譯,老牧人還同鄧寶珊就他目前最關心的問題,進行了交談:

“您在榆林當總司令,來伊金霍洛有何公幹?”

“投降日本的東蒙德王,和漢奸王英、李守信等勾結日寇,企圖把成吉思汗靈櫬搶去,以便欺騙蒙族百姓。我報請中央移靈,國民政府委我為移靈大員,伊盟盟長紮薩克旗的沙王和馬占山將軍為副大員,前來移靈。要把大汗的靈櫬移送到安全的後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