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水流千轉(3)(1 / 3)

10月10日,朱德、彭德懷發布《中國人民解放軍宣言》,提出“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的口號。為了尋找出路,10月19日,鄧寶珊飛赴張家口去探訪傅作義。不料他一到張家口,正好碰上蔣介石親自來北平召集華北將領開軍事會議,他和傅作義被一起召到北平。在這次會議上,傅作義被委任為“華北剿匪總司令”,鄧寶珊、馮欽哉、上官雲相、吳奇偉、郭宗汾等人被委為副總司令。對鄧寶珊守住榆林,蔣介石很高興,笑容滿麵,予以嘉勉。此時的傅作義躊躇滿誌,其他將領也慷慨激昂,對打敗共產黨好像很有把握。惟獨鄧寶珊,愁眉深鎖,緘口不語。會議休息時間,他試探了一下傅作義的口氣,原來傅作義雖對蔣介石已不抱什麼希望,但對自己擁兵華北,獨立與共產黨周旋的前景,卻頗為樂觀。話不投機半句多,鄧寶珊隻好欲言又止,惆悵而回。

不出鄧寶珊所料,就在他離開榆林期間,彭德懷第二次攻打榆林。從11月2日至16日,圍城半月,相持不下。此事使蔣介石也大為頭痛,在其日記中寫道:“全國各戰場皆陷於劣勢被動之危境,尤以榆林、運城被圍日久,無兵增援。”後來,由馬鴻逵派其子馬敦靜率部馳援才得以解圍。為了感謝馬鴻逵,鄧寶珊於1948年初,曾去寧夏一行。

解放軍兩次攻打榆林,沒有將榆林打開,卻給鄧寶珊上了最深刻的一課。從此,他才似乎明白:瓜熟未必蒂落,水到也不一定渠成,古聖今賢那一個個聰明無比的腦袋,雖然都一再宣稱自己掌握了什麼天機或規律,但對擾攘紛繁的大千世界,都不過是盲人摸象而已。在這段百憂煎心的日子裏,鄧寶珊隻有過一次開心的大笑,而且還是為34年前的事情——

當年鄧寶珊逃出伊犁時,酒醉壓傷的那個崔營副並沒有死。營副的兒子現流落甘肅酒泉,生計無著,寫信給鄧寶珊,盼能念與其父在伊犁的情誼,幫他找個飯碗。鄧寶珊笑得熱淚盈眶,為自己年輕時的荒唐舉動未造成人命過失而深自慶幸。幾十年來,滴酒不沾,就是為了這件事啊!他馬上揮筆給蘭州的朋友寫了一信,請他們將故人的兒子妥善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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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3月底,在一片反對聲中,國民黨召集的“行憲國民大會”,於南京鑼鼓開場。

石頭城裏,一時冠蓋雲集,魚龍混雜。國民黨的前途雖然已經風雨飄搖,但並未使即將樹倒猢猻散的權貴顯要們有所收斂。一場瓜分權力的勾心鬥角,鬧嚷嚷如蠅爭血。這是“蔣介石統治中國21年所追逐的最後一出戲,演的這樣難堪,以致人們不知道是在做喜事,還是在出喪。”

大會開始後不久,鄧寶珊、左世允、胡景通一個一個,從榆林先後分別到達南京。他們不是來參加這場熱鬧的演出,而是來當特別觀眾。以各種各樣的名義,通過跟各方麵人士的接觸,看看國民黨這棵已被蛀空的大樹,在人民解放鬥爭的風暴麵前,還能支撐多少時辰?

鄧寶珊一到南京,他所下榻的豆菜園招待所裏,立刻賓客盈門。在榆林相識的沈求我,專程去看望他,去了幾次都插不上話。鄧寶珊知道沈求我跟新聞界有深厚的關係,而且離開榆林後一直跟他保持著書信聯係,現在來找他,也許有什麼重要看法,便騰出一個下午的時間,吩咐隨從副官王煥文閉門謝客,在他的臥室裏,同沈求我作了一次傾心長談。

幾句寒暄之後,鄧寶珊開門見山地告訴沈求我,去年底他在榆林,對毛澤東的《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的廣播記錄稿,作過認真的研究。他認為,共產黨在軍事上政治上確實都有了一套正確的方針政策,二十年來始終沒有解決的孤立蔣介石的問題,已經解決。國民黨敗局已定,無可挽回。他不能不讚同毛澤東關於形勢的分析:“中國人民的革命戰爭,現在已經達到了一個轉折點。”他還說,他對毛澤東這一觀點,很感興趣:“由於中國經濟的落後性,廣大的上層小資產階級和中等資產階級所代表的資本主義經濟,即使革命在全國勝利以後,在一個長時期內,還是必須允許他們存在;並且按照國民經濟的分工,還需要他們中一切有益於國民經濟的部分有一個發展;他們在整個國民經濟中,還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談到這裏,鄧寶珊滿懷興奮地說:

“求我!毛先生的這一觀點,說明中共對中國國情的認識,在理論上更加成熟。這一觀點,同孫中山先生的民生主義,本質上沒有什麼不同。對真誠擁護孫中山學說的那些國民黨人,必將是一個巨大的吸引。中國的根本問題,確實與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不同,我們主要是患寡,人家才主要是患不均。我們隴南鄉下,有幾十畝地的人就被稱為財主,一輩子吃著自己熬的土鹽,連鋪帶蓋,炕上隻有一條毛氈……正因為這樣,多種經濟成分勢必長期並存。這就是建立多黨合作的民主聯合政府的經濟基礎。我這次來南京的目的,就是想認真看看,獨裁的南京政府,到底還能維持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