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水流千轉(4)(1 / 3)

鄧寶珊同馬鴻逵雖然交情不深,但在大革命時期就已在陝西乾縣相識。鄧寶珊還指揮馬鴻逵的騎兵奇襲劉鎮華,解過西安之圍。在鄧寶珊駐軍榆林期間,雙方防區鄰近,鄧寶珊派張潤民作為聯絡代表常駐寧夏,相互都有過不少支援。馬鴻逵知道鄧寶珊跟共產黨的交往,一見麵就攤開雙手,氣急敗壞地嚷道:

“寶珊兄!怎麼辦?你是共產黨的朋友,可我卻成了戰犯——共產黨宣布的43名戰犯,我是倒數第四名。中國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戰犯是要殺頭的。我想把兒子托你照料,緊急了就去香港避難……”

鄧寶珊勸慰他說:“少雲兄!事在人為,不必慌張。共產黨也是中國人嘛,一家子的事情總好商量,為啥要逃往香港?你看從俄國逃出的那些白俄,日子過得多麼犧惶!”

馬鴻逵詭秘地一笑:“不瞞老兄:我已將自己多年的積蓄,托運送羊毛的飛機捎到香港去了。共產黨跟我勢不兩立,我也叫共產黨不能占任何便宜!”

“不,少雲兄!九九歸一,你總是中國人,河州有你的祖墳。跑出去,遲早還得回來啊!”鄧寶珊推心置腹地說:“我沒有財產向國外轉移,也不想跑出去當‘白華’,已決定走和平民主的道路。這樣吧:派你最得力的部下馬全良,帶一個師駐紮五原一帶跟我聯防,咱們同歸綏的董其武加強聯係,必要時一起采取行動。”

馬鴻逵仔細想了想,覺得鄧寶珊的話也有道理,可又怕馬全良靠不住,便決定派其長子馬敦厚帶一個騎兵旅,進駐到了臨河、五原一帶。不過,到底三心二意,隻駐了月餘時間,又悄悄撤回了寧夏。

在鄧寶珊去寧夏期間,董其武派兵又奪回了包頭。鄧寶珊回到陝壩沒有休息,又去歸綏就傅作義在北平的出路問題同董其武進行了磋商。董其武是傅作義的主要將領。繼傅作義擔任綏遠主席,還一直兼任著鄧寶珊晉、陝、綏邊區的副總司令。兩人磋商的結果,董其武對鄧寶珊謀求和談的主張完全讚同。

鄧寶珊回到陝壩,當日深夜,接到傅作義從圍困的北平發來的一個密電。次日,傅作義的“追雲”號座機,專程來陝壩接鄧寶珊前往北平。

朔風怒號,濃雲密布,漫天紛飛的大雪把河套地區裝點成一個白銀世界。士兵鏟開積雪,飛機從跑道上騰空而起。天地靜謐無聲,鄧寶珊默誦著毛澤東那首氣勢磅礴的得意之作《沁園春·詠雪》:“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銀帶般蜿蜒的黃河,在機翼下悄悄向後滑去……

4

解放了!1949年2月3日,中國人民解放軍舉行進駐北平入城式。

在這萬人空巷、舉城歡慶的日子裏,傅作義卻在西郊住宅裏,怒氣衝衝地對鄧寶珊吼道:

“好啊!寶珊兄,你竟將我出——”

出什麼呢!傅作義把下麵的話強自咽了下去。但鄧寶珊一看那扔在地上撕碎的報紙,心裏已完全明白。

這是昨天,中共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在北平出刊的第一張報紙,鄧寶珊已經讀過了。它上麵全文刊登著林彪托他轉交傅作義而至今尚未轉交的那封公開信。難怪傅作義生氣,鄧寶珊讀後也感到莫名其妙。問題已經順利解決了,何必還要放這個多餘的馬後炮呢?!

但是,現在麵對怒不可遏的傅作義,鄧寶珊並沒有馬上解釋。他慢慢彎下腰來,從地上撿起撕碎的報紙,背靠沙發足足沉默了十分鍾,才抬起頭來注視著傅作義憔悴而激憤的麵容,緩緩說道:

“宜生兄!你罵吧,怎麼罵都行。不過,這件事我並沒有做錯。如果我當時就把這封信交給你,今天就不會有一個完好的北平。個人受點委屈算不了什麼,忍辱才能負重。千秋功罪自有後人評說,何必為眼前的浮名薄利耿耿於懷呢……”

傅作義眼圈一紅,長籲一口悶氣,再沒言語。鄧寶珊走後,他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便寫了封措詞激烈而情緒低沉的信,寄給了毛澤東主席。要求共產黨給他指定監獄。他當即投案,將他按戰犯懲辦。

正在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村指揮全國解放戰爭、日理萬機的毛澤東、周恩來、朱德讀到傅作義的這封信,當即通知在北平主持工作的葉劍英和陶鑄,邀請傅作義和鄧寶珊來西柏坡一行。傅作義因憂慮過度而身體不適,由女兒冬菊護送陪同。

2月21日接到通知,次日上午鄧寶珊就同傅作義父女,乘飛機經石家莊換車前往西柏坡。

冬日晴朗的傍晚,吉普車駛入這個依偎在太行山麓的樸素的小山村。傅作義一行被引進一家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小院,安排在一座暖和的屋子裏。由中共中央軍委秘書長楊尚昆陪同吃罷晚飯,剛休息了一陣,毛澤東、周恩來、朱德就來看望他們。

“你好啊?傅先生!鄧先生!我們熱烈歡迎。”

毛澤東邁著輕快的步子,和藹地微笑著,同初次見麵的傅作義和久別重逢的鄧寶珊緊緊握手。舉止優雅的周恩來,憨厚穩練的朱德,也跟三位客人握手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