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負重盡瘁(3)(2 / 2)

1965年,中央安排鄧寶珊去北戴河療養。北戴河是一個三麵環水的半島,南臨渤海,北倚青山,海岸彎曲平緩,海水清澈,沙軟潮平,夏日涼爽宜人,是世界著名的旅遊療養勝地。暑期中央經常在此辦公開會,因而有“中國夏都”之稱。同鄧寶珊一起來療養的,有不少愛國民主人士,其中有好幾位是鄧寶珊的老朋友。抗日名將蔡廷鍇、蔣光鼐就與鄧寶珊住處相鄰。三位飽經風雨滄桑的老人,麵對藍天碧海,話今憶舊,共數朝夕,度過了他們一生中一段愉快而難得的平靜歲月。

蔡廷鍇和蔣光鼐是當年十九路軍的將領。1932年1月28日深夜,日本海軍陸戰隊突然襲擊駐紮在上海閘北的十九路軍。軍長蔡廷鍇不顧蔣介石的不抵抗政策,奮起抗戰。上海各界民眾紛紛舉行罷工,組織抗日義勇隊,也積極參加抗日鬥爭。十九路軍在上海和全國人民的支援下,堅持抗戰月餘,打死打傷敵人一萬餘人,使日軍更換了三個指揮官。但是,由於蔣介石拒不派兵增援和接濟軍火,致使十九路軍彈盡糧絕被迫撤退。後在英、美等國的“調停”下,蔣介石與日本侵略軍簽訂了《淞滬停戰協定》,竟允許日軍留駐上海!十九路軍被蔣介石調往福建去“剿共”。1933年11月,蔡廷鍇、蔣光鼐聯合國民黨內進步勢力公開宣布反蔣抗日,在福建成立了以李濟深為主席的“中華共和國人民革命政府”,將十九路軍擴充為五個軍,並與工農紅軍簽訂了停戰協定。蔣介石勾結日軍,調集陸海空重兵圍攻福建。1934年初,福建政府失敗,十九路軍被改編……

蔡廷鍇、蔣光鼐率領十九路軍在上海抗日時,鄧寶珊兵敗離開部隊在上海閑居。戰事爆發前,鄧寶珊就結識這兩位將軍;戰火中,他又耳聞目睹了抗日將士的英勇和戰爭的慘烈;失敗後,又不止一次為之扼腕長歎。那時,他避難外國租界,手無一兵一卒,對兩位將軍不顧個人安危奮起抗日的義舉十分欽仰,卻無力相助。此後,風雲變幻,天各一方,沒料想會在年過古稀之後來這人間仙境北戴河相聚!

三人一麵接受保健治療,一麵相約出遊。一日,同遊蓮蓬山公園,看到一塊《蓮花石公園記》的石碑,碑文的撰寫者是朱啟鈐。朱啟鈐是現代名人,曾任袁世凱時期的內務總長兼交通總長,督辦過津浦鐵路,並一度代理過國務總理。1916年袁世凱倒台後,他也隨之隱息政壇。對朱啟鈐,蔡、蔣二人自然知曉,但他與北戴河有何關係,並無所聞。鄧寶珊雖知朱啟鈐退隱後為保護開發北戴河做出過貢獻,但沒料到貢獻會如此之大!讀完碑文鄧寶珊若有所思,慢慢說道:

“看來,當年若不是朱老先生挺身而出創辦地方自治公益會,抵禦洋人,帶頭捐資,謀劃建設,北戴河還不會成為海濱避暑勝地呢!在北戴河該為老先生立一尊紀念像才對……”

蔡廷鍇指著一行碑文念完後發問:“‘臨榆令周嘉琛又為之禁樵蘇、杜侵奪名山勝跡,庶幾獲全’——這周嘉琛,是何許人也!”

“周嘉琛是周恩來總理的叔父,民國初年擔任過臨榆知縣,那時北戴河屬該縣管轄。”鄧寶珊侃侃而談,“臨榆縣以鄰近山海關——榆關而得名,就是現在的秦皇島市……說起保護北戴河,還有李鴻章一份功勞呢。你看碑文:‘光緒中葉,海疆多故,旅大、威、膠既約質,海軍遂無良港。英教士甘林,適於聯峰絕頂築砦室,守者驚以告大府,恐複為有力者所攫,失我奧區也’——於是,李鴻章建議開平礦務局督辦張翼斥巨資買下了聯峰山和蓮花石地皮,以阻止洋人在此染指……”

蔡、蔣二位將軍見鄧寶珊如此廣聞博識,十分樂於同遊。但是,就在三人寬心療養,樂而忘返的時候,晴朗的北戴河秋空響起了隱隱雷聲:毛澤東在中央工作會議上提出:

“如果中央出了修正主義,你們怎麼辦?很可能出,這是最危險的。”

而且,鄧寶珊剛剛回到蘭州,就看到11月10日的上海《文彙報》刊出了一篇措辭嚴厲很有來頭的文章《評新編曆史劇(海瑞罷官)》。不祥的預感,立刻湧上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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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寶珊回到蘭州後,一直在家中靜養,但他的內心很難平靜下來。雖說他盡可能兩耳不聞窗外事,看報隻看大標題,聽廣播隻聽聽重要新聞,可那一行行粗黑的大字,觸目驚心,一聲聲嚴厲的喊叫,仍讓他心神不寧,惶惑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