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父親與兒子(1 / 3)

白天民坐在自家的炕頭上,彈出一根紙煙愜意地瞅著,享受著這難得的一絲空閑。他有些像他爹,那姿勢、那神態那處事態度、那人情世故無一不像,越來越像。他臉色突變,立刻陰沉下來,自言自語怒斥道:“我操他媽的,新餘純粹是自找苦吃,活該!好好個家夥死啦就散了,給孩子造成多大的創傷?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說跟父母商量商量,就自作主張。這還是兒女嗎?純粹是惡鬼——惡鬼下界——惡鬼下界!”他不停地發著牢騷,心裏的氣幹幹上漲。他突然臉上的表情略有變化,自語道:“也不全怪新餘,這花花世界一個過了三十撲四十的孩子的孩子哪能禁得起誘惑?咳!也別怨孩子了,都是這社會大環境不好。老鼠也不抓耗子了,卻和耗子交上了朋友;狗也不看家了,卻從鄉下跑到了城裏和主人睡在一張床上,吃著專賣的狗糧,有病住醫院、定期洗澡理毛,稱呼也變了,由‘看家狗’變成了‘姑娘、兒子!’年輕的孩子變成了狗男女——男孩子穿裙子梳長發並不罕見。遠的不說,就拿這屯子裏眼麼前的齊德發的孫子都三十多歲了,瞪倆眼睛不幹活,也不娶媳婦;齊國雁的孩子不也是,三十來歲不張羅要媳婦,齊國豔都快氣瘋了?這社會是咋的了?二三十歲的男孩子咋就一點性欲也沒有?那兒馬子正當年一見騍馬吱哇亂叫,人牽都牽不住。現在也不咋的了,兒馬子見騍馬也不叫了,男人見女人也不親了,不感興趣了。是不是吃啥吃的?聽說轉基因糧食動物吃了都不孕不育,是真還是假?”他又想到起振山的兒子,過了四十撲五十的人了啥不明白?他爹還是老師,瞪倆眼睛啥活不幹,除了打遊戲就是耍大錢,誰家姑娘願意跟這樣的人過日子?可天底下男人都死光了,找不著男人了非得在你這兒爛眼求實?孩子都兩三歲了離婚了。他爹媽幹瞪眼沒招——死活沒招!齊村的大兒子不也是,兒子高中畢業啥活不幹幹脆躺平,氣得齊村血招沒有。隻能順其自然。

古語說得好,一樹之棗有酸有甜,一母之子有愚有賢。就說陳雁福吧,生了二兒二女。閨女倒不說了,遠嫁他鄉,如今情況咱也不知道。就說這兩個兒子吧!大兒子杵倔橫喪,是有名的倔巴頭。這一點隨了他爹,說話一本老直賬,能把你撞南牆上去!由於自己不愛念書,父母也不負責任,孩子小學都沒念完。要學曆沒學曆,要體力還有一把。找工作可想而知——小亞東脾氣又倔又強,不肯屈服不說,又不會來事兒。幾乎到了沒人搭理的地步了。索性就一心撲在莊稼地上。啡哧啡兒哧地使些驢勁。屯中人賴國學家有一女年方二十一歲,沒啥文化,又無相貌。到了當嫁的年齡,找到屯中月老文品三,一說便成。——陳亞東更無挑剔,隻要能過日子就行。就這樣兩人馬上結婚,死心塌地的過上了日子。說也怪,一物降一物也好,王八瞅綠豆也好,兩個人結了婚沒打過一次仗,沒吵過一次嘴。比起那些逛逛人的家庭可就和睦的多了。讓陳雁富兩口子也省了不少心。再說說他這二兒子陳亞明小夥長得白淨端正,小閨女看著沒有不吧嗒嘴的!小夥子又尖又靈。可是,相比哥哥他是又懶又饞還染上了耍錢的習慣,陳雁福目不柔塵,立刻對二明施以暴打。三天沒下來地。氣得雁福說:“豁出來我養個殘廢兒子一輩子也不能讓你輸耍不成人!”是狗改不了吃屎,生薑斷不了辣氣。二明剛一好就又進了賭場。陳雁福氣得說不出話,抓住二明就打。經過兩三次根本無效。陳雁福氣得跑去派出所告狀。值班人員說:“現在我們沒有這項任務,這本是私不舉官不糾的事。你要是告,我們就管,就抓人;不告我們就不管。”

“告!你們抓人吧!”

那次把二明國明二肥小五都抓去了,拘留了三天。小武還埋怨說:“在可不跟你玩了,庸乎你爹告你我們還跟你借光。”可是,耍錢人屬養漢老婆的——沒臉!沒過五天,四個人又坐在一起了。二肥子還給自己找個借口,咱們奔的是錢,誰管她媽是誰?這年頭放著錢不掙那不是傻子嗎?二明輸光了,二肥又主動借給二明。這樣,二明輸了不算還拉了一大趴拉饑荒,二明媽怕雁福知道,偷偷的用輸血前還上。還囑咐兒子說:“二明,你可在別耍啦!”

“媽,我把輸的撈回來我就洗手不幹!這回說話算數!”說著,咣!的一刀把小指剁掉。

掉在地上的血淋淋的小指還蹦躂呢!她媽忙把小指撿起來往上接,二明一把搶下斷指,“啪!”的一聲撇向窗外。恰好一隻貓路過,叼走了。二明媽痛不欲生,怪責陳雁福對兒子教育過嚴,所以造成兒子斷指。陳雁福也是感到後悔,一時無語。聯想到現在學校裏時常發生的學生跳樓事件,更是感到後怕。索性不管了,願意耍你就耍吧!咳!我還能活幾年?二明耍錢成性愈演愈烈。自從斷指之後肆無忌憚,有恃無恐。二明媽有了這次兒子斷指的教訓更是覺得對不起兒子加倍溺愛嬌寵,生怕兒子再生不測。把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當孩子嬌慣。孩子賭博回來,他會關心地問:“兒啊,吃飯沒有?沒吃,媽給你做去。”她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隻要兒子快樂她再苦再累也心甜。有時陳雁福實在看不下去忍受不住多嘴道:“你就慣著吧!——”話剛出口就被老婆扼殺在半途中。陳雁福隻好話到舌尖留半句,忍氣吞聲。二明媽背地裏對雁福說:“你以為我在偏袒他嗎?我是萬般無奈。他要是因為這個死了,你不後悔?”

“他要是因為這個死了,是自作自受!活該!”

“我可沒有你那樣狠心,我可經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這天,二明沒有回來。一直到半夜也沒回來。次日,傳來噩耗,二明死了。他真的死了。無牽無掛的死了。他媽毫無底線的忍讓依從沒能留住可愛兒子的命。這回就剩下一個大兒子了,可是大兒子比起小兒不會說會道又杵倔橫喪,雖說都是自己身上掉的肉,可在感情上會說與不會說,會來事與不會來事可就差的多了。二明媽憂鬱成疾,不到二年就死了。都說一輩精神一輩苶。亞東兩口子一個杵倔橫喪,一個一杠子壓不出個屁來。而且兩個人都沒小學畢業,這個文化在這個時代是罕見的。一個八零後哪有沒讀過中學的?可是這偏偏就是事實,陽光底下也有陰影。隨著人來的當然是思想認識上的區別。此時,屯中的其他同齡家長都在為孩子考慮選擇好學校,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興起了進城讀書之風。有的人家為了孩子讀書舉家搬進城裏一個月花一千多塊租金租房子,而家裏的現成房子空閑著。亞東兩口子對此卻心不動膀不搖,讓孩子就地就近在鎮上的小學讀書,他不怕孩子輸在起跑線上。還給自己提出了一個理由:是金子在哪兒都能發光!狗肉永遠端不上宴席!別看亞東沒文化,家長製作風可是相當嚴重,家中說一不二一手遮天。妻子隻有順從的份兒,沒有反駁的權利。長此以往,成了自然。大女兒隻好默默在鄉鎮小學讀書,讀了小學讀初中,並以優異成績考入充成高中,高中畢業後順利考入蟲城建築工程學院。而那些拋家舍業孤注一擲進城陪讀、半讀的學生很多都一事無成。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飯沒要來把口袋搭上了。從哪兒來回哪兒去。這樣的結果更加堅定了亞東的想法:是金子在哪都能發光!什麼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存續ishi無稽之談!不是運動員讓你提前二十米最終你還是老末一個!他驕傲地笑了。大姐做出了榜樣小弟豈能落後?兒子讀書從小學一年級到初中三年級一直保持同年級全校第一。在老師眼中,考高中大學已是無懸念,隻是報考哪個學校的問題。這讓陳亞東眉開眼笑揚眉吐氣。他得意道:“要等著我們兩口子輔導他,那可真是傻老婆瞪著苶漢子,太陽從西邊出來。這孩子念書能念到今天全靠的它自己!我們兩口子十一點忙幫不上。說老實話,我在想,他念書也就識個莊稼字,將來進城不受憋。現在看來這個孩子念得不一般,是塊料。他念到多咱我供到多咱。”這孩子也不負眾望,到了高中仍然保持全班前五名,去年高中畢業順利考上吉林大學。成為全村乃至全大隊、全鎮改革開放後第一個考上吉林大學的人。——那可是蟲城有名的大學,在全國也是排的上名次的大學。打破了河灣村讀書升學的紀錄,更是陳家考上名牌大學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