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告別老母和姐妹,橫下一條心離鄉謀生,一跑跑到南洋,幾年過去,止不住想念家中親人於是穿件長褂,買頂禮帽戴凹家。哪想剛到碼頭,到了漁港,沒到家門口,幾個便衣老總就撲上身來。
便衣頭頭不吭一聲,讓他倆說。他悄悄使眼色,手下便衣相繼挪動位置,堵住大姐和小陳的退路。
“想幹什麼?”大姐發現了。
頭頭不動聲色,稱今天廈門學生人遊行,共黨分子借機大肆活動,這個阿康秘巒潛入廈門,行蹤早被掌握。今天該嫌犯竄到此地與人接頭,發現不對試圖逃離,
受到緝捕。到底是不是“土共”,到廈門搞什麼,跟誰接頭,或者如他自己所稱隻是個做生意的南洋客,幫回去自有辦法問清楚。
“你們盡管去問。”大姐說,“今天先給我留著。”
她告訴便衣,她這個弟弟家中排行老二,大名錢世康,小名阿康,一向都是良民,人長得高,書讀得好,可惜生逢亂世,從小遭罪。煎些年隻本軍隊占領廈門,他受不了鬼子欺壓,離家出外謀生,一走無影無蹤,無音無信,讓母親和家人滿世界找,萬分焦急,說來很是不孝。如果他居然當‘了“土共”,變成黨國罪犯,
那就是大逆不道,讓便衣長官追著抓也算活該。今天下午卻不好這麼抓走,人得先留給她,有自家私事要辦。她準備親自過一過堂,看看老三是不是真的長了本事。
警備司令部是下什麼的?她見過不少共產黨,上的不土的,真的假的都有,她知道共產黨什麼樣。
“明天你們可以到司令部找我要人。”她說。
便衣頭頭不吃這一套,堅決要抓,而且不隻抓一個。他聲稱所捕阿康為重要嫌犯,無論是誰,都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撓行動。阿康到此接頭,任何相關者均負有嫌疑,因此還要委屈錢參謀等兩位跟弟兄們走一趟。
大姐冷笑:“我們也抓?”
地下黨
“一一起去搞清楚:”
大姐轉頭吩咐小陳握緊手槍,這裏無論哪一個膽敢妄動,盡管開火,格殺勿淪,
今天大中學生遊行,全城軍警高度戒備。她是警備司令部上尉軍官,身負機要使命,
攜有機密物品,不容侵犯:
大姐攜有什麼機密物品呢?半小時前坐上吉普車,她告訴小陳挎包電有幾塊生仁糕,要帶給母親吃。生仁糕是本地土產,以花生仁為主要原料,研磨得細如麵粉,添加食糖等配科,做成小塊狀,含到嘴裏即化,既綿且甜,非常適合缺牙少齒的老人享用,這種食物顯然不夠機密。但是包裏真的隻有食品嗎?從司令部往漁港的路上,因為遇到學生遊行以及巷口槍聲,大姐兩度緊急下車查看應對,
挎包一直背在肩上,片刻不離。如果物品無關緊要,為什麼不能隨手置於車上?
挎包相當垃眼,小可能小受注意,一旦她被帶走,毫無疑問會被搜查,如果包裏裝有麻煩物品,事就大了。
忽然有兩個人從巷予裏奔跑而出,一老一小兩個女子。老的一頭花白,個子矮小,身材瘦弱,背有些駝,卻快步如風,人隔得老遠,聲音已經先到了。
“該死的!在哪裏?在哪裏?”她在咒罵。
大姐急,,大聲回應:“阿姆,不要過來!”
母親哪裏肯聽,跑到巷口,一看被上手銬、讓便衣壓在牆邊的年輕男子,
她撲過去一把揪住:“死崽!真是你啊!”
老三咧嘴笑:“阿姆,我回來了。”
便衣七手八腳把母子倆拽開。母親跺著腳,罵惡狗擾人。便農們幾支手槍一起逼住,命令她走開。便衣頭頭大聲喝,聲稱他們在這裏抓捕“土共”,阻攔公務昔以通匪論處,幫助嫌犯抗拒者就地正法?
母親一聽老三成“土共”,頓時火冒三丈。
“天殺的你們才是‘士共’。”她罵便衣,“頭頂‘土共’到腳底。”
大姐不讓母親再鬧,大喊:“澳妹過來。”
隨母親趕來的年輕女孩應聲而動,當大姐的幫手,把母親架到一旁,便衣脫離。母親掙著身子不想走開,大姐指著便衣手中的老三問:“阿姆要不要他?”
“要!”
大姐讓母親先回去,在這裏爭隻怕反而壞了阿康。事情交給她辦,她保證把
第一膏步步深陷007人毫發無損領回家。趁亂中,大姐悄悄把自己的挎包掛在澳妹的肩膀卜。
母親拒絕離開,要守在這甩,不讓挨槍予的家夥們抓人。便衣頭頭不動聲色,
稱老人想走也是不可以的,今天凡與嫌犯有關的都有嫌疑,老的小的無一例外。
既然敢來露麵,那就一起扣押,統統帶走。
便衣頭頭很硬,聲稱小放過任何一個,卻不急於行動,避免立刻發生衝突。
大姐斷定對方是在拖延時間等待後援,估計事先已有安排,援兵正在迅速趕來。
這時有什麼辦法?奮力一拚?對方有五個人,自己一方剛好也是五個,問題是人家五條大漢全副武裝,自己一方三女二男,一門老小手無寸鐵,老三錢世康被手銬銬住,儀司機小陳有一支短槍,寡不敵眾,相搏有如自殺。
老三說:“阿姐你發話”
他朝便衣頭頭使了下眼色。
這是什麼意思?所謂擒賊擒王,一旦需要,大姐一聲號令,老三先發製人,
用身體和手銬攻擊便農頭頭。如果小陳及時舉槍配合,或許可以反製對方,爭取
一點主動,但是風險很大,勝算很低。
大姐再次努力,指著小陳的吉普車提出一個辦法:請幾位先生跟她一起到簧備司令部走一趟,可以帶上老三大家到那裏去說,不必在此地僵持,讓眾人圍觀。
母親和澳妹與此事無關,先回家去,
“不行!”便衣頭頭喝止,“誰也不許走!”
大姐惱火,問便衣頭頭是小是一意孤行要火並一場?不怕軍法處置和行刑隊的排槍嗎?對方冷笑,稱不必多嘴,今天“土共”在這裏接頭,來一個抓一個,
無論老三老四。別說一個錢參謀,即使警備司令長官親自前來接頭,也是先抓再說。
大姐大喝:“小陳準備。”
老二悄悄躬下身。
槍聲忽然響徹海灣。散在奪地邊、巷子內、港灣處,四下嘬遠遠圍觀的人們如雀群驚起,頓時四散,眨眼間跑得精光。
兩輛兵車衝迸巷子口,一輛軍用吉普緊跟著一-輛運兵卡車,卡車上站著幾排荷槍實彈的士兵駕駛棚上架著機槍。有人從卡車上開槍示警,槍口對著天空,
讓槍聲彈壓巷子裏的騷亂。軍車停在宅地上,卜幾個大兵從車上跳了下來。
大姐手心冰涼,對方援兵到了,無力回天。
吉普車上下來一個上校軍官,個頭不高,威風凜凜走到巷子口,後邊跟著兩個隨從。
他忽然把大蓋帽一摘,對著母親喊:“阿姆!”
母親大駭。
居然是母親的大兒子,錢家老大錢勇。一見是自家大哥,老三大笑,舉起手銬高喊:“大哥救命!”大姐則在一旁大聲抱怨:“嚇死人了!怎麼不早點到!”
“這是幹什麼?演的哪一出?”錢勇追問。
形勢驟然逆轉,場上便農麵麵相覷,臉色俱變。便衣頭頭試圖穩住陣腳,抓起槍大聲威脅,稱這幾人涉嫌亂黨活動,需緝捕歸案,任何人不得阻擾,否則涉嫌同謀。
錢勇回頭,對身後兩個軍官下令:“你們處置。”
他伸手扶母親,示意大家跟他走。便農頭頭大叫:“不能走!”
錢勇指著便衣頭頭發話,說本部官兵“剿共”來到廈門,弟兄們軍務在身,
任何人不得妨礙,擾亂滋事者統統拿下
大兵們把便衣頭頭及其手下團團圍住,不由分說,強行繳械。
便衣頭頭大叫:“錢上校!我有話說!”
大哥不聽,帶著家人迅速離開巷口。
他們穿過巷子,走進巷中一幢木屋。兩個頭戴鋼盔、背著美式卡賓槍的衛兵即於大門兩側布崗,勤務兵提著一個竹編禮盒跟進家門,禮盒沿粘著一圈紅紙。
一家人忽然曆險,意外獲得轉機,看似偶然,實有緣故,其中緣由正與這個禮盒相關。所謂“今天日子不財”,其實不是不對,是非常對,事情如果不是出在今滅,實不知結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