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削藩其事(1 / 2)

我們知道,秦漢是中國國家製度發生重大變化的重要轉折時期。秦始皇兼並六國,則是一場深刻的革命。因為它徹底顛覆了舊製度,建立了一種新製度。這個舊製度,就是“邦國製”,曆史上叫“封建製”,也就是把天下分封給諸侯,建立各自為政的“邦國”。這個新製度,就是“帝國製”,曆史上叫“郡縣製”,也就是把原來的“許多國家”變成“一個國家”,把原來各自為政的“邦國”變成中央統一管理的“郡縣”。這也是秦漢以後、辛亥革命以前一直實行著的製度。不過,剛開始的時候,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讚成“郡縣製”,很多人主張繼續實行“封建製”,還把秦王朝“二世而亡”的原因歸結為沒有“封建”(分封諸侯)。迫於無奈,劉邦在建國初期,隻好實行“一個王朝,兩種製度”的方針:京畿地區,實行“郡縣製”,由中央政府統一領導;外圍地區,實行“封建製”,封了許多王國,由王國的君主自行治理。當時的意思,是要讓他們充當中央政權的屏障,也就是“藩”。藩,就是籬笆(藩籬)的意思。所以這些國家就叫“藩國”,這些國家的君主就叫“藩王”,他們到自己的封地去則叫“之國”或“歸藩”。這樣一種郡縣與封建並存的製度,就叫“郡國製”。

不過,劉邦在實行“一朝兩製”時,也留了一手,即隻準同姓封王,不準異姓封王。為此,還殺了一匹白馬來做盟誓,叫“白馬之盟”。後來,呂後破壞這個規矩,封姓呂的做王,就被視為“亂政”,最後被武力平定。平定諸呂的功臣,就是後來平定七國之亂的將領——太尉周亞夫的父親周勃。

其實同姓封王也未必靠得住。比如這回帶頭造反的吳王劉濞,就靠不住。劉濞是劉邦哥哥劉仲的兒子。古人兄弟排行,叫“伯仲叔季”。劉邦出身平民,家裏沒什麼文化,就用這“伯仲叔季”來做名字。劉邦叫劉季,其實就是“劉小”。他哥劉仲則其實就是“劉二”。劉二是個沒有用的,他兒子劉濞卻能幹,為劉邦立下汗馬功勞。那時劉邦正發愁吳越一帶沒有一個得力的王侯去鎮守,就封劉濞做吳王。不過劉邦馬上就後悔了,因為他覺得劉濞的樣子似乎有“反相”。但是君無戲言,覆水難收,封都封了(已拜受印),改不過來,隻好摸著劉濞的背說:五十年以後東南有人作亂,不會是你吧?天下同姓是一家,你可千萬別造反。劉濞立馬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說侄臣哪敢呀!

這當然隻能作為故事來聽。劉濞造反並不因為他身上有“反骨”,晁錯削藩也並不因為劉濞要造反。晁錯大講特講削藩時,劉濞還沒造反呐!事實上,削藩不是針對哪一個諸侯的,而是針對“郡國製”的。按照這種製度,藩王們是有實權的。他們有自己的領土、政府、軍隊和財政收入,儼然“獨立王國”。如果地盤大,人口多,資源豐富,其實力便很可能超過中央政府,比如劉濞的吳國就是。吳國地處長江中下遊,富饒之國,魚米之鄉。吳王煎礦得錢,煮水得鹽,富甲一方,勢可敵國。長此以往,勢必尾大不掉,成為中央政權的心腹之患。這就要鉗製,要打擊,要削弱其勢力。這就得“削藩”——先裁減其領地再說。

但是這有風險。因為沒有哪個藩王是願意被“削”的。人家到嘴的肥肉,你生生地奪了去,就連阿貓阿狗都不會願意,何況鳳子龍孫財大氣粗的藩王?那不逼得他們狗急跳牆才怪!所以景帝和群臣都很擔心,我們削藩,他們會不會造反?晁錯卻不以為然。晁錯說:“今削之亦反,不削之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也就是說,削藩,他們造反;不削藩,他們也會造反。現在削藩,他們馬上就反,但是為害尚小。暫不削藩,他們反得遲一些,但是後患無窮。因為那時他們已羽翼豐滿,存心造反,你可怎麼收拾?所以得“先下手為強”。

可見,削藩,是建立在藩國必反的前提下的。那麼,吳王他們果真要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