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一逃,人心散了,就難以繼續組織抵抗了。葉赫那拉氏麵對大敵,是主戰的。所以,在逃亡承德的起初歲月裏,她對一心主和、向西方示好的奕很有意見,甚至有些排斥他,跟著別人叫奕:鬼子六。
鹹豐皇帝的死讓葉赫那拉氏的視野一下子抬高、擴大了。
鹹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8月23日,鹹豐帝在承德避暑山莊病重,自知將不久於人世,口授遺詔,立唯一的兒子、年方6歲的載淳為皇太子,繼承皇位,同時任命載垣、端華、肅順、景壽、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八人為“讚襄政務大臣”。第二天,鹹豐帝就死了,年僅31歲。臨終前,鹹豐將自己的兩枚印章(“禦賞”和“同道堂”)分別交給皇後和葉赫那拉氏掌管,規定新皇帝發布詔諭時,除了玉璽必須蓋上這兩枚章才能生效。
載淳登基做了小皇帝,鹹豐的皇後成為慈安太後,生母葉赫那拉氏成了慈禧太後。好強又有心機的慈禧考慮的不再是和洋人戰和與否,也不再是一兩次戰爭的勝負,而是如何鞏固自己和皇帝兒子的地位,如何把自己的心思貫徹到國家治理上。她的設想和權欲強盛的肅順迎頭相撞,兩人成為死敵。
鹹豐很信任肅順,據說臨終前還擔心日後慈禧專權,就和肅順商量如何避免因載淳年幼,大權落於外戚之手。肅順建議鹹豐皇帝行“鉤弋故事”處死葉赫那拉氏。漢武帝末年,考慮到繼承人劉弗陵年紀太小,擔心日後母後幹政,漢武帝就賜死了劉弗陵的母親鉤弋夫人。鹹豐沒有采納肅順的建議。慈禧太後知道此事後,一下子就明白了權力鬥爭是你死我活的搏鬥,必須學會分化組合、縱橫捭闔。如今最迫切的威脅就是肅順等八位顧命大臣,他們力求大權獨攬,根本沒把慈安、慈禧兩個太後放在眼裏。慈安太後性格很溫和,很懦弱,也覺得肅順等人飛揚跋扈,難以忍受,看來肅順等人攬權的確過分,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和慈安太後的單純厭惡不同,慈禧太後開始謀劃如何鏟除八個政敵。她能夠聯合的首要對象就是在北京的奕集團了。
錯失皇位的奕對沒有權位的日子有切身感受。他需要權位來施展才華,實現抱負。鹹豐的死給他提供了一個爭權奪位的良機。
可肅順等人既不認同自己的政治理念,又處處爭權奪利,奕很自然站在了肅順等人的對立麵。奕集團和慈禧集團洞察彼此心思後,一拍即合。
奕在哥哥死後,來到承德哭靈,哭得天昏地暗,不禁讓旁人悲戚落淚。肅順等人防著奕借機和慈禧太後聯合。可當奕要去拜見兩位嫂嫂,並請肅順等人同去的時候,肅順又不方便跟著去了。他隻好拍拍奕的肩膀說:“六爺,這是你們的家事,我們就不去了。”
結果,奕和慈禧、慈安在沒有第三者的情況下,緊張又興奮地談了兩個多小時。其內容不為人知,正史也沒有記載。一些人就猜測,叔嫂三人先是相對痛哭。兩位太後哭訴肅順等人的侮慢和跋扈,奕更多的是哭自己之前忍受的那麼多委屈。最後三人“密商誅三奸之策”,初步籌劃了誅殺八位顧命大臣的政變計劃。
之後,奕返回北京。表麵看來一切平淡,可一張大網已經在北京和承德之間秘密展開,越織越密。政變的主要步驟是借鹹豐皇帝靈柩回京之機把肅順等八人引回北京,奕在北京嚴陣以待,等人一到就甕中捉鱉。肅順集團能夠做的主要就是拖延鹹豐靈柩回京的日期,同時痛斥那些為兩宮太後和奕說話的大臣。他們對鹹豐皇帝臨終授予的“顧命大臣”名義太看重了,自以為隻要壓製住奕就萬無一失。殊不知,奕和慈禧等人早已經嚴陣以待,甚至連捉拿肅順等人公布罪狀的詔書都已經寫好了。他們還商定好了捉拿肅順的人選,就是鹹豐和奕的七弟,也就是對肅順不滿的醇郡王奕。
9月底,鹹豐靈柩浩浩蕩蕩回京。從承德遷回北京的人員太多、場麵太大,眾人不得不分為兩撥。其中肅順、奕護衛靈柩為一路,緩緩而行;兩宮太後、小皇帝和其他顧命大臣為一路,先回到京城。
一回到京城,兩宮太後就接見奕和周祖培、桂良、賈禎、文祥等人,哭訴肅順、載垣、瑞華等人欺君侮後等罪。奕當場宣讀諭旨,公示肅順等人三大罪狀:第一是在戰事上籌劃失誤,致使英法聯軍兵犯京津,火燒圓明園;第二是阻止回鑾,造成鹹豐“聖體違和”、“龍馭上賓”;第三是在鹹豐死後專擅朝政,奪權胡為。慈禧則從法律上徹底否定了肅順等人的權力。她說鹹豐臨死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任命什麼“顧命大臣”。肅順等人是假傳聖旨。叔嫂二人這麼一演雙簧,肅順八人的罪過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