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往連城璧所住的房間,司馬相平淡無奇的臉上,瞧不出一絲神色波動。
早上那無字天書映耀在陽光下的墨字句句深刻眼中,在司馬相心底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浪潮。
原來蕭十一郎是護刀一族蕭家的後人,看來他死了,倒更省事一些。
走到連城璧房門口停下腳步,司馬相從懷中掏出無瑕山莊的地契看了一眼後,清亮明眸裏飛速滑過一絲冰冷笑意。
城璧,就算你當初不賣無瑕山莊,我也有法子叫你眾叛親離、無依無靠。
聽見房內傳來一聲微動,司馬相將地契折好收入懷中,推開房門走進之際臉上揚起一抹明朗笑意,“城璧。”
連城璧正在整理床鋪,見司馬相來,忙放下手中東西讓座。
“我不過是順道過來瞧瞧你,”司馬相拉住連城璧的手,帶著他走至桌邊坐下,“昨晚睡得可好?還有哪兒不適應的,告訴我,我即刻叫下人們去準備。”
“不必麻煩,都挺好的。”連城璧彎唇笑笑,不著痕跡地抽出被司馬相握著的手,“司馬兄一早欲往何處?”
“是這樣,”司馬相唇角勾起一抹溫雅的笑容,“莊內到了一匹寶馬,我正打算去瞧瞧。城璧若有興致,不如同我一起去,如何?”
連城璧心中一動,待想答應,然而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這,恐怕不太妥當。”
司馬相是這一莊之主,他去自然是名正言順之事。然而自己不過是借住在此,何來名目前去?
“有何不妥?”司馬相作勢瞪了連城璧一眼,不由分說拉著他的手便往外走去,“這莊內任何地方你隻管前去,有誰膽敢說半個‘不’字,我定叫他好看!”
連城璧聞言,唇畔彎起淡淡笑意,眉宇間卻積聚起一層揮散不去的愁慮。
兩人一路來到司馬山莊後山的馬場,司馬相命人將那銀白的馬牽出來讓連城璧過目,隻見那馬周身銀如雪白,頭細頸高,四肢修長,手指觸摸下隻覺皮薄毛細,舉蹄踱步間步伐輕盈,連城璧不由得驚異道,“這是西域的汗血寶馬。此馬生性不羈,難以馴服,不知司馬兄是怎樣將它虜回馬場的。”
司馬相避重就輕道,“城璧可喜歡?”
“此馬及其珍貴,”連城璧撫摸著馬頸上的細膩絨毛,笑著回答,“想來不喜愛之人,世間絕無。”
“既然如此,”司馬相邁步上前,伸手覆在連城璧的手背上,柔聲道,“這馬,我就送給城璧了。”
連城璧心一驚,幾乎是立刻將手抽了出來,轉身走開幾步繞至馬的另一邊避開司馬相,勉強含笑道,“司馬兄,無故送此大禮,城璧實在擔受不起。還是請留了以後送與嫂夫人罷。”說完,反身朝馬場外走了去。
“城璧。”司馬相望著連城璧離去的背影,眼底迸射出洌洌寒光。
氣急敗壞地回到房內,司馬相一掌拍在桌麵,強勁的內力將一張上好的桌子生生震成了碎片。
“火氣這麼大,小心被連城璧知道。”花如玉搖著扇子走進來,一眼瞧見地上散落的碎片,不由得搖頭道,“莫不是送馬被拒絕了?”
“每天與他朝夕相對,我究竟還要忍到什麼時候?”司馬相內心怒火焚燒,那看得到卻碰不得的禁地,令他幾乎控製不住身體裏流竄的抑鬱,想要直接撕開假麵具,讓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見司馬相如此燥怒,花如玉失笑道,“不忍,你想怎樣?從小到大你給連城璧的,不就是一位好兄長的形象麼?現在突然翻臉從兄長變成覬覦他的情人,”頓了頓,花如玉瞟了一眼司馬相瞬間變色的神情,淡然道,“更何況,這位覬覦他的兄長,還是設計害他一無所有之人。你想,如果他知道了,會怎麼做?”
被花如玉一語點醒,司馬相整個身子往後靠了去,重重倚在了椅背上,“他是我看著長大的。司馬家與連家素有姻親,他身為長子,理應與我結合才是。可他偏偏不懂……”
花如玉張口正要說話,見下人進來將地上散亂的桌子碎片掃了出去,便改口道,“你太心急了。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如今他人就在眼前,還不能再多等片刻嗎?”
司馬相輕闔眼簾,無意識般歎息道,“正是因為我等了太久,所以如今他在眼前,我更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稍停片刻,司馬相霍然睜眼看著花如玉,一字一句問道,“以前他不是我的,要我忍。如今他已經是我的了,還要我忍。我到底要忍到什麼時候?”
見司馬相滿目猙獰,儒雅俊秀的臉頰扭曲成魔魘,花如玉蹙眉提醒,“公子,你心魔又犯了。”
對上花如玉那墨黑的眼睛,看著那眸子裏倒映出自己癲狂的神情,司馬相忙收斂心神,強行調息將心底胡亂四竄的氣流給壓了下去。
“你下去罷,讓我一個人靜靜。”司馬相揮了揮手手,等花如玉離開後,頭往後仰枕在椅背上闔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