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醫術過硬,大概早就被排擠出太醫院了。
於是他們傍晚時分一個拎著藥箱一個抱著劍回來的時候,就是聽得偃安瀾聽了一下午的曲兒,茫然的對視了一眼,齊齊的往偃安瀾的住處而去。
偃安瀾的精神顯然比往日的要好,院中也沒有其他人了,但是旁邊的桌子上放著的茶水還徐徐的冒著水汽,那處坐著的人顯然沒離開多久。
“聽聞你今日和一太醫相談甚歡。”
“嗯,他的音律能緩解我的頭痛,不知不覺便已經下值的時間了。”
“你們回來的也如此晚,先去換洗一下,用過晚膳便去歇息吧。”
南喻之和林裴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林裴看著南喻之若有所思的表情,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半夜自己的窗戶被一腳蹬開。
“林先生。”被一群蛇圍著的南喻之淡定開口,林裴舌尖抵住上顎,發出一陣尖銳的哨聲,就留下了一條碧青的蛇纏上了從帳幔中垂下了的手腕上。
待到林裴將手收回去之後,帳幔中傳出像是穿衣服的聲音,一陣窸窸窣窣過後,林裴暴躁的臉出現在帳幔被撩開的縫隙中:“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幹什麼。”漆黑的屋中透過窗戶透進來的清冷月光,看到了南喻之手上拎著的人。
“這誰?”那人吹胡子瞪眼,嘴巴張張合合就是發不出聲音,顯然是被戳了啞穴。
“於太醫。”
“你把他捉來幹什麼?”
“學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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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裴看著麵前的少年郎,一臉的茫然,這學曲就把人從家裏綁架來的架勢是跟誰學的?
“不教!”果然不出所料於城霜說什麼也不教。
“裴公子,公子來了。”門被輕輕的扣響,林裴不過一個眨眼間,南喻之就帶著人從眼前消失了,林裴心中暗罵,功夫好了不起哦。
雖是心中罵罵咧咧,但是林裴還是趕緊的從床上起來,披了件衣服就開了門。
侍女靜候在一旁,門口偃安瀾臉色蒼白的站著,林裴知道,這人八成又被魘著了。
“公子。”把人迎進來以後,林裴便走到香爐邊點上了香,嫋嫋青煙帶著淡淡的藥香舒緩著偃安瀾的緊繃的神經。
“公子不該多慮。”林裴收回手,他其實不用把脈都知道偃安瀾現在的情況,這種情況幾乎是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發生一次,今日是那丫頭的忌日,偃安瀾自是會更難捱一些。
許久之後,偃安瀾沉沉的吐出一口氣“累。”手腕上被冰涼的東西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閉目養神的少年低頭便看到了尾尖在自己手腕上勾勾纏纏的翠綠小蛇,攤開了掌心,任由小蛇在自己的手掌心翻滾。
“公子不是打算上交兵權嗎。”
宛若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少年清亮的聲音染上了喑啞“皇帝不要。”
皇帝如何能要,不過才從戰場上退下來不到半年,這如此著急的卸磨殺驢,皇帝怕不是想寒了大臣的心。
“公子太心急了些。”
“心急?阿裴,你跟我的時間不短了,你知道這並非心急,而是我心之所向罷了,此時我若不能全身而退,今生我大抵便要和這個皇朝綁在了一起。”
那一日所言,竟是一語成讖。
偃安瀾縱使離開了京城那個地方,他的靈魂卻依舊沒有自由,卻依舊被囚禁於那裏,直至他再次回去,重新撿起那散落於各處的靈魂,能否再次離開,能否全身而退,早已經是奢望了。
拿起林裴配好的香,偃安瀾歎了口氣:“你這屋中有旁人的味道,早些將人送回去吧,你們莫要將人嚇著了。”
“是。”
林裴送走了偃安瀾,一個轉身便見到了提溜這於城霜的南喻之,於太醫這個老頭子也沒有了初見時的傲氣,精明的眼睛瞪著兩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早說嘛,瀾公子的人老夫豈有不教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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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看著突然反水的老頭一臉茫然,他家公子魅力這麼大的嗎?剛才還抵死不從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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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公子同那於老頭到底是何關係?”從記憶中抽離出來,林裴看著偃安瀾的背影,好奇的問到。
“我同他能有什麼關係,無非是醫者和不聽話的患者的關係。”偃安瀾笑了笑,他記性不好,有什麼關係他也不記得,於城霜不講他也不去想,畢竟想著想著就會想起什麼不太好的東西。
林裴笑笑不語,畢竟偃安瀾是一個連他的存在都忘記的人,唯一能讓偃安瀾一直記得的大抵隻有南喻之一個,也可能,南喻之隻是他幼時想象中的自己罷了。
但是若是欠了什麼人情,偃安瀾可是記得特別清楚,總是會想辦法把人情還了,不然他總是要坐立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