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次注意,淨手用膳吧。”在兩人想要開口念叨之前,偃安瀾舉手投降。
“下次下次又是下次。”
喻之這句話一出,正在淨手的林裴眼神就跟帶著小刀子似的,嗖嗖嗖的往偃安瀾身上戳,鼓著腮幫子的南喻之被偃安瀾一戳便戳漏了氣:“好啦,那不是之前忙,現在有你倆監督我了。”偃安瀾覺得好笑,但是心中卻有暖流劃過。
一頓飯除了碗筷碰撞的聲音,再沒有旁的聲音。
晚膳用完最後的日光已經墜入了天幕之後,林裴繼續去看著自己的藥,一邊輕輕地打著扇子,一邊看著南喻之舞劍,思緒不自覺的飄向了曾經見過的那一劍驚鴻,隻可惜他隻見過那一次,似乎也隻能見那一次。
“咳咳咳——”
日光墜落之後,寒意就漸漸地起來,微闔的書房中傳來壓抑的低咳聲,燭光投落在窗欞之上,留下了一個略顯瘦弱的剪影,褪去了白日裏的穿著,換了一身簡單地黑色長襦,少年本就單薄的身體便更加瘦弱。
此時他正對著燭光拿著白日裏衝著自己而來的羽箭細細的觀摩,一寸寸的拂過上麵刻著的一個小字,眸中的光隨著燭火的晃動明明滅滅,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褪去了和親近之人在一起的溫柔和活潑,此時的偃安瀾像是一個隱忍內斂的謀士。
或許說這時候的他才是眾人最熟知的模樣,能在八歲稚齡用計平定戰亂,十三歲被送去戰場,直至十七歲被召回京,戰功赫赫,一手箭術出神入化,一紙兵法運用的爐火純青,甚至還能舉一反三,他是天生的謀士。
卻也因為太過聰慧,導致了某些人起了歹念。
偃安瀾在京的一年,眾人才得知之前的興修水利,修改律法,開設學堂大都是他的主意,就像是給皇帝獎勵一般,每每有什麼好的進展,就會有一場勝利伴隨著軍報呈現在禦案之上,皇帝每每氣急敗壞卻無可奈何。
回京一年後他急流勇退,要交兵權,他對於皇帝來說,是一把好用的刀,但是刀的戾氣越來越重,他已經無法掌控了,他想收回兵權,但是偃安瀾對於人心的掌控太好了,縱使被他得罪的世家,也無法說他做的不對,但立場不同,總能羅織一些罪名,他退了,世家高官們卻不敢動了,包括自以為將偃安瀾捏在掌心的皇帝,都在懷疑偃安瀾到底是有什麼陰謀。
偃安瀾從小更是被冠以了心機深沉的帽子,他卻甘之如飴的帶著這個帽子橫行霸道,若是心機深沉能夠得到他想要的,他不介意將這個傳言坐實了。
“唉。”
一聲沉沉的歎息聲從屋內傳出,便再無了其他聲音。
二人不知道那支箭到底是哪家的,也不知道那支箭是不是陷害,更不知道明明麵對了那麼多次刺殺,為何偏偏偃安瀾此次如此在意。
“公子,喝藥了。”林裴作為偃安瀾的醫師,自是知道偃安瀾的身體現在不容樂觀,常年的高強度工作已經將他的身體拖垮,其實最開始還好,直到三年前,偃安瀾的身體突然地就急劇而下卻查不出原因,偃安瀾讓他不必多思,但是又怎麼能不憂心。
放下了手中的箭矢,才抬頭去看站在門口將虛掩著的書房門推開的林裴,輕輕地點了點頭,林裴看到書房的主人同意之後才推門進來,這書房空空蕩蕩的,其實也沒有什麼需要避嫌的地方,隻是他們都養成了習慣:“溫度剛好。”
端著藥碗偃安瀾的手微微頓了頓,仰頭全部喝了下去,並沒有說什麼,林裴看著便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在藥裏多加了一味瞞不過他,但是兩人都心照不宣,林裴緊張的看著偃安瀾的表情,奈何,沒從他的臉上看到任何他想看到的,一如既往的溫和,直至藥效上來。
“何苦呢。”
偃安瀾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什麼情況,也就林裴一直不肯放棄。
“總想著您多活些日子,多看看這大好的河山。”
“放心,禍害遺千年。”
“胡言。”
林裴差點被氣笑了,也不知道偃安瀾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禍害的想法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偃安瀾隻是笑笑,並沒有說些什麼。
或許那隻是一個秘密,一個無法宣之於口的秘密。
冷汗幾乎是藥效起效的瞬間就遍布了額頭,林裴抓著偃安瀾的手腕用內力一遍遍的理順暴虐的藥性,之前在京城,根本沒時間讓林裴如此下重藥去調理偃安瀾的身體。
指尖摳在桌沿,手背上的青筋凸顯,看上去駭人的緊。
“吾算是知道那些病人都怕你的原因了。”習慣了這個程度的疼痛,偃安瀾已經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這林裴用藥素來大膽,卻沒想到這次如此膽大,這一味藥下去,可是快要了他半條命。
“閉嘴,省點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