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陛下。”
偃宸看著偃安瀾已經束起的長發：“原來，你已經到了及冠的年紀。”
“多謝陛下惦念。”
抬手掀開了自己頭上的鬥篷，偃宸看上去似乎有些許失落，他摸了摸袖中放著的盒子，沒在此時拿出來掃興，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到來對於偃安瀾來說就已經是掃興。
“這發冠……”
“術姨留下的。”
“哦。”
“陛下可是用過膳了？”
“用過了。”
兄弟二人便又陷入了沉默，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聊的，偃宸本是為了緩和兩人關係而來的，畢竟有些事情他還需要偃安瀾幫他管著淩將國，無論怎樣，這個國不能毀在他的手中。
但是看到偃安瀾這張似笑非笑的臉，偃宸總是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但是造成這一切的是先皇，是他的父親。
“陛下所來是為何事，若是還是那日的事情，恕瀾無法接受。”
“為何？”
“陛下也見得微臣的身體，活一天賺一天，微臣惜命，想活的久些，這天下的風景，微臣還沒有看夠。”
林裴都替兄弟二人覺得尷尬，不過是一方想示弱，但是一方不領情罷了，不過按道理來說，偃宸前些日子還想要偃安瀾的命，今日就來示弱是不是來的有些快了，不過見識過偃宸騷操作太多次的林裴覺得這些玩意兒不足為奇。
“術先生離世也有十年了吧。”
偃宸可以說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就算是張笑麵也看的出偃安瀾的臉色沉了下來：“整十年。”
整十年了啊。
偃宸看著站在那裏便自成一方世界，沒有人能融的進去，但似乎也隻是他無法融進去，他和偃安瀾的治國理念從偃安瀾十二歲的時候憑借自己的本事在軍中站穩腳跟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有了分歧，但事實證明偃安瀾的理念與當時已經快要崩塌的淩將更有效。
過剛易折，過柔易欺。
南術，是貫穿了偃安瀾童年的一位術士，上一任天樞，善卜算，南喻之之母，算是偃安瀾的……養母，唯一在偃安瀾記憶中留下深刻印象的長輩，可以說死在了最好的時候。
————十年前天牢————
“言兒在哪裏。”初登基的皇帝還沒有現在這樣的滿身戾氣，那時候的他對於自己的弟弟還是十分的愛護，縱使這個孩子的存在本就是為了製約他而存在的刀，最初的他卻從未曾將偃安瀾當成一個工具。
但也隻是十年前的他。
“異星不就在宮中。”狼狽的女人縱使身處髒汙的地牢之中也依舊讓人覺得清雅，神色平靜的和年輕的帝王對視，唇畔卻是若有若無的笑意，是啊，偃言在宮中，直覺卻告訴偃宸，那個不是他的弟弟。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久，但是偃安瀾從來不會懼怕，宮中的那孩子長著自己弟弟的臉，卻言語中無一處不是違和，偃言從被他接回府中之後，他就發現了那個孩子似乎天生便沒有恐懼這種情緒。
“那不是朕的弟弟。”
“哈哈哈哈，他不是？那還有誰是呢。”南術笑了，她的笑顯得有些不和時宜的詭異。
“我同他朝夕相處，誰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換了他呢？”
“你。”偃宸篤定的說。
“朕查到，兩年前，你的兒子突然消失，夫君被仇家追殺而死，而你也隨之消失了一段時間，那時候起，朕便察覺到了言兒變了，他縱使在怎麼表現出喜劍，卻依舊能發現他麵對劍的時候那無法克製的厭惡。”
偃宸居高臨下的看著南術，南術現在的狼狽模樣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的人把南術逮到的時候，南術就是現在的模樣，他也曾派太醫來給南術治療，但是無一例外的全部被南術打出門去，幾次下來，偃宸也不派人來了。
在天牢裏的南術卻如同還在家中一般，該吃吃，該睡睡，並沒有什麼動作，隻不過她的身體卻是一日日的衰敗了下去，那衰敗的速度讓偃宸都覺得心驚，如果說南術剛進到天牢的時候不過是二十多歲的靚麗模樣，但是他不過在地牢中五日，現下黑亮的烏發已經枯燥，白皙的麵頰已經出現細紋，衰老之態勢不可擋。
偃宸怕他若是在不從南術的口中得知自己弟弟的消息，便永遠也無法得知了，於是今日，他親自來了，遣走了所有的獄卒和跟在身邊的人，獨自一人來到這天牢深處。
“你突然於半個月前殺了朕身邊的奶嬤嬤逃走，然後又突然出現在搜查你的軍士麵前，容不得朕不多想，畢竟那個奶嬤嬤在死之前剛見過宮中的言兒。”
“陛下當真覺得那個孩子不是偃言？若我對你說那個孩子才是原本的偃言呢？才是那個先皇的幼子呢。”
“不管他是誰，他是我的弟弟。”
“隻可惜，陛下現在能輕易的將這句話說出口，但是啊，三年後，或是四年後你再也無法如此堅定的說出口了。”說罷，南術的臉色又灰敗了一些。
“既然陛下如此堅持，告訴你也無不可。”
忽而南術話鋒一轉。
“陛下知道造神嗎？”
偃宸心中升起一個荒唐的想法，看著南術的臉色陰沉的可怕，若非是南術還有用，怕是已經被偃宸一刀子戳死了。
“是的，就是先帝死前沒有說出口的那個瘋狂的計劃。”
“那孩子因為我的錯，我無意間算出的他是能逆轉淩將命運的異星降世，那孩子的母親……就被虐殺了，都是我的錯。”南術笑著笑著卻哭了，沒有同那個孩子相處過的人不會知道那個孩子究竟是怎樣的存在，但是偏生她是那個孩子的養母，每當那孩子軟糯糯的喊著自己姨母的時候，喊著自己的兒子弟弟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一遍遍的被劈開。
“是我的錯，我不該改變的，曆史本當淘汰一些人，我為何要插手呢，易兒，我的易兒……是啊，我為了易兒……可是那些人卻為了貪婪，為了重開天地之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