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這才放心:“那就好,我年輕的時候就不如你們,為了理想把愛情丟了,最後理想也沒了。”我看出我爸一臉的落寞,心裏難過,便換了個話題:“爸,這幾天我帶你出去好好轉轉。”“對對對,叔叔,讓艾熙帶你四處看看,北京好玩兒的地方可多了。”“你不忙嗎?”我爸問我。
“不忙,沒事兒。”、“那你跟我走吧,估計要一個星期。”“去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第二天,我們又來到北京站。
“你回去吧。”我對靖文說。
靖文把一個塑料袋遞給我:“這些吃的你和叔叔在路上吃。”“我們吃不了這麼多。”“那也帶著吧。”我點點頭,接過了袋子。
“爸,我們到底去哪啊?”我又轉過身問老爸,我對此次的行程依然毫不知情。
“一個小村子。”我爸說。
火車開走,老爸才給我看車票,上麵寫著:北京—長沙。
“去長沙?”我問。
“長沙郊區。”隱隱約約的,我覺得這次的事情很重要。
一路上,我們沉默不語,向南方開去的列車似乎很快,一瞬間,就走了很遠。
有那麼一種人,無論你在哪裏,隻要不是一直忙碌著,就會想起她,靖文就是這樣的人,至少對於我,她是。
我低下頭,給靖文發短信:我們在車上,一切都好,照顧好自己。
很快,我收到回信:你也是。
我覺得,範磊在她旁邊。
列車停在了長沙站,我們沒有停留,而是轉汽車來到一個小村子。這裏的空氣很好,至少相對北京這裏是另一個世界,沒有‘喧囂,隻有來來往往的為數不多的人,他們說話快速尖利,旁邊是一條清澈的河,老爸挽起褲管,向河裏走去。
“爸,要是撈魚的話,這代價可有點兒大了。”我喊。
“你也下來,你也下來。”我爸看起來很高興,完全沒有旅途的疲憊。
我用手試了試河水,說:“我不下,這水太涼了,你也上來吧。”老爸笑著走上來:“你不下水,永遠不知道河水到底有多涼。”“用手試一下不就知道了。”“即使同樣是我們身體的器官,手和腳對溫度的感知還是有些不同,有時候你以為自己很了解某件事,其實並非如此。”我覺得我爸要說點兒什麼,都那麼大歲數了,說話還拐彎抹角的呢,但是我現在真不想聽,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我們究竟為什麼來這兒。
“爸,你要真是想跟我說點兒什麼,北京也能說,實在不行咱爺倆兒一人十瓶啤酒兩盒煙你想說多長時間都行,咱何必非得跑這兒荒郊野嶺來呢,我可最怕鬧鬼了。”老爸露出狡黯的笑容:“我今天還就是要帶你去一個愛鬧鬼的地方。”“哪兒啊”老爸走上岸,穿上鞋,對我一揮手:“跟我來。”又走了很遠的路,我口幹舌燥,正擰開礦泉水的瓶子,老爸向前方一指:“就是那兒。”這不看倒好,一看見前麵我一口水差點兒沒嗆死——是一片墓地。
我玩兒命的咳嗽,老爸拍著我的後背,水被我吐了出來,忽然間,我明白了。
我們走進去,在一個墓碑前停下,墓碑上一張漂亮女人的照片。
“這是我媽?”我問。
老爸點點頭。
我看著墓碑上年輕的笑容,大惑不解:“這是什麼時候的照片?”
“去世的前一年。”老爸告訴我,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對我說了很多本來並不想告訴我的事,但是那些故事,就像他喝下去的酒一樣,並不純,摻雜了很多假話,其實在我爸離開我媽的那一年,我媽就去世了,得了一種病,卻因為當時的醫療環境而無法確診和醫治,在那以後,老爸才帶著我離開南方,離開我現在腳下的這片土地—我的家鄉。
老爸說,如果當時讓他選擇,愛情和夢想,他會選擇愛情,因為夢想可以持續一生,愛情隻能持續一年,甚至更短。我在母親的墳前上了一住香,母親真的很漂亮,眼睛很大, 月笑容很美。
回到北京以後,老爸隻停留了一天就回家了,他說他不習慣喧囂和出行不便的城市。
連續兩夜,我做了一些蒙著白霧的連續的夢,它們就像國產電視劇一樣幼稚和俗套,卻在我清醒以後隻記得那一層白霧,我隱約間感到,在夢裏,我能看見曾經見過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