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相見不如不見(3 / 3)

我聽他轉了話題,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一恍神兒便沒聽見那史大人說了什麼,卻見一個湛藍長衫在羅漢榻前站了,和那史大人來回說些客套話,聽聲音那“才俊”年紀應該不大,卻聽王爺又說,“前日裏安神寺的大和尚給了我四兩銀毫,非說是絕品,今日裏拿出來和史大人品一品,看看是不是打了誑語。”那史大人笑著應了,便聽王爺說,“你們兩個小輩的自去休息吧,倒不用在這陪我們幹耗。”

接著便聽到腳步窸窣,隻見兩個人自側麵出了暖閣,沿著回廊往後院走,半明不暗的燈籠下可見一個是那穿了湛藍衫子的“才俊”兄,另一個穿了暗紫的長袍,看不清楚,我眼看他越走越遠,神差鬼使的便跟了上去。

我順著樹蹦到一邊小石亭頂上,再沿著回廊邊的柳樹一陣促溜,眼角掃到似乎底下暖閣門口站了個黑衣禿頭滿眼熟的,似乎是以前王府裏的高手,雨下個不停,倒也沒注意到我,我兩下竄到那回廊頂上,好在是木製的,踩上去發不出聲音,隻聽一個聲音慢悠悠的說,“聽說耶律大人的名諱和令尊表字相衝,不知是不是真的?”

我心裏一跳,差點便叫出聲來,半跪在原地半天才緩過神來,居然便笑了,想來心裏是高興,另一個聲音說,“家父主張簡禮去繁,認為這為親者諱一說無可無不可,是以特地取了自己表字給我為名。”

他們兩個走的慢,我跪那半天了還能聽到楊康說,“令尊名楚材,表字晉卿,又是遼帝八世孫,可不便是遼有良才,為我金國所用麼?”

那“才俊”聲音不高不低,平的像是一湖水,沒一點脾氣,說,“小王爺折殺為臣了,我家雖是契丹人,自先祖起便在朝為官,時代都以大金子民自居,何來遼國世孫之說。”

楊康笑了兩聲說,“那便是我大金良才了,到不知為哪國所用?”

我聽他笑得險惡,趕上兩步,卻聽他已自轉了話題,說那“才俊”身在要職,卻屈尊陪他爹趙王在臨安浪費青春,實在是不好意思,他明天一定跟他父王說,放“才俊”回去金國好發光發熱,報銷祖國,我看那“才俊”應了兩聲,行了禮轉身沿著回廊往院子另一側走,廊子裏宮樣花燈照在他身上,連背影似乎都是有條不紊。

我心裏暗暗佩服,就剛剛楊康那刻薄勁,要我早翻臉翻了一百次了,原來還有比我更能忍的啊,楊康這邊原地站了會兒便也順著回廊往下走,我就這麼一路跟著,順著回廊進了後院,過了那半畝荷花池,最後卻進了一個獨門小院,掌了燈,裏外通明,卻沒人伺候,院子裏之前暖閣一樣圍了一順的榆樹,雖然沒有之前那顆古木森森的架勢,卻也都成了氣候,我找了一棵蹲在上麵,看他在小院子裏從這頭走到那頭,那頭走到這頭。

他走到哪,我便看到哪,眼睛都看酸了,才見他原地站住,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天上還是沒有月亮,接著院子裏的燈籠還見著他穿了宋人的交領長衫,暗紫的湖絲透出點點發黑的光,隻頭發還是按金人的習慣沒有盤起來,但是在腦後紮的緊緊的,倒是和以前不一樣,院子裏樹影太重,看不清臉。

我蹲在樹上蹲的腳麻腰軟,直罵自己沒出息,你說這要下去跟人翻臉還是要抬腿便走隻當沒來過,要怎麼著你趕快決定啊!跟著蹲著幹什麼啊,不說見著他人便拿定主意麼?這麼不幹不脆的丟不丟人啊?抬了幾次腿又下不了決心,隻想再這麼呆一會兒,心裏跟自己說,就等月亮出來了看看丫臉長的什麼樣的再決定吧,太久不見都快忘了。

正掙紮著卻見他又走了起來,這回倒和剛剛不一樣,隻見他似乎是繞著圈子,偏又是東一步,西一步,一會兒進,一會兒退,走一會兒便發一掌,一開始還沒什麼,等走了幾圈便越走越慢,半天打出一掌也是姿勢生澀,但掌風漸強,再走得兩圈,便見落在地上的榆錢被他帶起,順著他的走勢在地上滾著轉,我愣在那裏,隻覺得身上一陣熱一陣冷,握著劍的手都有些抖起來,雖然知道他多半是已經得了九陰真經了,但真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隻見他突然轉疾,縮小了圈子,急急饒了幾步,一個轉身朝我的方向連接拍出三掌,勁風如刀,我一招“定陽針”劈在樹枝上,接著這個力道才堪堪避開,又用劍在樹幹上一撐,一個轉身便往外蹦,還沒落地,他已經一掌朝我背後來了,隻聽他說,“你跟了我這一路,這便要走麼?”

我眼見避不過,隻將長劍往後搭在他手腕上,一拖一轉,帶著他身形慢了一步,我已經轉過身來,說,“不錯不錯,還沒恭喜你得了九陰真經,算無遺策,萬事勝意,怎麼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