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惠”他叫她

她不理睬隻管不斷罵著語聲漸漸含混忽然又卻全然停住

“……不會是威對吧”她說輕輕的一句話似有似無生怕驚動了什麼“不會是威真的跑去想殺死某個人以便讓你回來對吧”

他無法回答開始後悔不該這樣說出手表的事應該另找個借口找個不會讓她流淚的借口

“我從來都沒想過萬一他真的不能再回來怎麼辦”那樣輕的聲音將一些隻有自己才懂得的話隻說給自己聽斷斷續續漏出些支離破碎的句子被他聽見“我根本不敢想……萬一威不會再回來……你也討厭我……我就剩自己……”

“惠惠”他走過去抱住她“我沒有討厭你從來就沒有”

她沒有回答瘦小的肩輕輕抽動著埋下頭把眼淚都藏進自己的臂彎裏

鬆?因為我愛你?

眼瞼張開眼瞼閉合時光之河顯現裂縫他從那裏窺見很久很久的從前一段秘密的童話

……冥冥中聽到感召心門被敲響塵封多年的鎖洗去鏽垢本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現在變成義不容辭

……他走向有光的所在燈火點燃飄搖的雪漫天金黃與純白交錯一步步向前踏碎鐵騎軍隊的狂囂人們斂盡凶蠻一一退開

什麼時候碧藍的晴空變得陰霾細雪墜落樓群間人群流動他也在其中

眼瞼張開眼瞼閉合時光之河顯現裂縫他從那裏窺見很久很久的從前一段秘密的童話是他和他在落著雪的深夜街燈排著亮過去一盞盞或明或暗的光連成河一路通向街的盡頭

他半跪在最亮的一團光裏站不起來腿疼得厲害倉惶間找不到武器也沒有同伴隻自己一個孤軍奮戰並不見得怎麼懼怕莫名其妙地勇敢無比視死如歸不經意間一瞥目光穿越人群遠遠地就看到該看見的人

冥冥中聽到感召心門被敲響塵封多年的鎖洗去鏽垢本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現在變成義不容辭

他走向有光的所在燈火點燃飄搖的雪漫天金黃與純白交錯一步步向前踏碎鐵騎軍隊的狂囂人們斂盡凶蠻一一退開

他茫然向他仰視依稀看到對方背後的白色影子一雙天使般的巨翅不曾交談冥冥中卻聽到對方心裏的那扇門晃動作響重重鐵鎖在這一刻等待開啟

是神跡麼羔羊迷途於黑暗叢林曆盡艱險終於蒙主眷顧賜予救贖命中注定悲哀的王子黑夜中遇到他的苦命公主同樣的兩個人彼此叫醒了沉睡的魂

他向他伸出手燈火輝煌中兩隻手慢慢接近一寸一寸指尖接觸的霎那狂風暴雪遮蔽了天地再次稀疏時一切都已遠去

眼瞼張開眼瞼閉合虛像淡化消失他看到眼前的世界仍是那個下午但卻沒有那條街道那喧鬧的人群

他走進這棟建築裏陰暗的舊樓房樓道裏散發著地窖似的味道牆壁有些潮濕小孩子的塗鴉不知道針對誰的咒罵油漆按出來的手印……一部誰也看不懂的關於這棟樓的史書

他站著的地方是二樓從左到右總共三戶他在最靠近上樓樓梯的那道門前可能是時間不對整棟樓出奇安靜像是座死靈塔

他握住鏽跡斑斑的防盜門把手試了試門是鎖住的他“嘖”了一聲又看到信箱裏插著幾張繳費單隨手抽出來看上麵收件人名字

他在心裏重複威

站著足足好幾個小時天都已經黑透他才聽見惠惠走上樓梯的聲音

黑乎乎的樓道裏看不清楚環境惠惠走到眼前突然發現他靠著牆站著嚇得一聲驚叫手本能地往背後摸如果不是他趕緊用從海那兒順來的打火機照明天知道她會不會再來個“熱情招呼”

“搞什麼存心嚇死老百姓”惠惠拍拍胸口臉色飛快平複“你怎麼找到這裏的”

“靠特異功能”他說“能跟我聊聊嗎在哪兒都可以”

“特異功能”惠惠上下打量他謹慎地發笑“海說你是個正經八百的‘無聊病’傳染菌專門負責在別人興高彩烈的時候潑冷水沒想到你還滿會說笑話三更半夜要人家一個女孩子陪你聊天會不會有什麼不良企圖”

“現在還沒有那麼晚吧”他看看表剛剛七點多一點對麵樓各家各戶都在吃晚餐看新聞“看在我等你等了好幾個小時的份上發揮點人道主義同情心好嗎再說你身上藏著刀要對付我好像不怎麼難我最近活得感覺良好沒那麼大膽子故意找死”

“你看得出來族裏人看得出來就算了怎麼你這種人也看得出來”她摸摸裙子後腰越發覺得新奇“好吧年度愛心大優待就跟你聊聊”

她用鑰匙打開門

房子不大收拾得也不算幹淨從窗簾到日常小用具種種用品擺放淩亂每樣東西價格都不昂貴但很有特色不難覺出女孩的用心

家具很少看得見的隻是一張原木色四人桌幾把塑料折疊椅還有一個釘在牆上的架子連沙發都沒有頂燈隻是個燈泡照明靠的是桌上的台燈

“我還沒買到合適的頂燈呢不是太貴了就是太難看了結果前幾天燈泡又燒掉懶得換燈泡反正台燈更有情調一點”她放下手裏提著的東西自己扯出一把椅子坐順手把香煙扔到桌上“要不要我給你倒杯水”

說歸說實際上絲毫沒有再站起來的意思他也隻好笑笑謝絕了

“中午時為什麼突然襲擊我”他在她對麵坐下“你說你中午才剛知道我的名字想必我們沒什麼仇吧”

“原來你是來讓我道歉的”她誇張地驚叫“就為了讓我道歉你在門外等好幾個小時這麼小肚雞腸的男人不討人喜歡的啦”

“我不是要你道歉”他說“我隻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討厭我”

“我哪裏有表現出討厭你了”她眨眨那雙大眼睛一根手指抵住臉頰“我都不認識你幹嘛要討厭你”

“我也不明白所以才問”他眼睛裏流出幾分看穿了什麼的神色“好吧你不說就算了換個話題這房子的主人叫作威”

“嗯”惠惠愣了愣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知道這名字然而轉眼就釋然反正不是海告訴他的就是在外麵郵箱裏發現的“眼下我也住在這裏你認識威嗎”

“海告訴我說我和他以前從未碰過麵隻是通過海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失去記憶後我今天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所以目前我對他基本上是一無所知”

“我想也是你不可能認識他的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生物”惠惠打開煙盒抽出一支細細的白色煙卷燒起薄荷味道的煙裏麵包著淡淡疑慮

既然不認識手表又怎麼會落在鬆手裏莫非真如自己所說的想要用極端手段讓海斷了念頭那也應該去找靖美怎麼會反而找到鬆頭上是太莽撞了衝著靖美去結果誤撞上她的男朋友是本來就打算跑去跟鬆吐露真相結果因別的事起了爭端還是別的什麼緣故

“……話說回來你能認識海就夠奇怪的”

“我正打算跟你談海的事情”他說也很想從她煙盒裏抽一支但看情況她未必會允許他表現這麼親近“你知道我失去記憶以後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隻能借助別人我的女朋友靖美跟海有些誤會兩個人總是相互搗亂都不肯對我說實話我想如果能多了解一點海或許有助於澄清誤會這樣我也可以耳根清靜你是海的女朋友沒人比你再……”

“等等女朋友”惠惠吃驚過度煙卷差點掉下來“這是哪個星球的笑話我怎麼會是他的女朋友誰給我散播這種謠言被我抓到一定修理到讓他媽媽都不認得”

“怎麼難道不是嗎”他也一樣驚訝“那次在超市我看到你跟他在一起所以我以為……”

“白癡怎麼猜事都不講究邏輯的”她狠狠瞪他一眼“當年海剛上大學時倒足了黴半路經常被橫衝出來的摩托嚇到住處被扔進燃燒彈信箱裏被塞進死貓門鎖被用蠟燭封死買東西時包被偷走燒掉……這些事情有不少就是我做的我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女朋友再說如果我是他的女朋友又怎麼會住在威的家”

“這麼說”他緊追不舍“你是威的女朋友”

“這……當、當然”彈彈煙灰裝作若無其事但臉已紅了的確喜歡威人前形影不離也曾擁抱親吻過可是從沒聽他親口說“喜歡”或者“愛”宣稱是“女朋友”自己暗中疑心會不會有些名不符實

威應該是喜歡自己的同吃同住同張床上呼呼大睡他從未對其他的女孩子這樣親昵過盡管他總說她是個飛機場女生前胸後背分不清但如果他陪著她眼睜睜看著她變成魅力寶貝大概不用等到今天早已經是如假包換的愛侶了若再相伴幾年不出紕漏那就該結婚了再往後……

可惜他沒有等她長大沒有什麼再往後在他記憶裏她永遠是個小妹妹

“海跟威是朋友對吧你是威的女朋友為什麼會那樣去對待海”他把她從沉思中叫回來“簡直跟靖美一樣都不是一般的討厭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