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絕攀緣,體會覺性。性本常住,永無生滅。以無生性中,示現生滅之法;以生滅性中,全體涅槃真如。汝自不審,認假為真,執著世諦,甘受輪回,空遭塗炭,猶未醒悟。若能回首知非,旋機破膽,不越一念,洞見真源。”
他的意思是說,當我們的心不再向外馳的時候,回光返照,內觀自己的本性,就會發現,自性不生不滅,清淨無染,能生萬法。正因為自性不動不搖,所以在生生滅滅的現象中,能體現出它的如如不動。
一位禪僧聽得興高采烈,從大眾中走了出來,問道:“如何是頓漸法門?”
布袋和尚吟誦了一首偈子:
汝心即正智,何須問次第?
聖凡都不到,空花映日飛。
我們的本心,與佛心無二無別,心念清淨,智慧之光就會迸發出來。而這種頓悟,就像桶底脫落,豁然開朗,並沒有一個明顯的次第。
那僧又問:“如何是道?”布袋和尚仍然回答以偈子:
碧水映孤峰,寒潭迎皎月。
爾我不知宗,須彌足底越。
這僧是個老禪和子,明白“碧水映孤峰,寒潭迎皎月”都是禪定境界——唯有心如止水,空空靈靈,才能如鏡常明,內外透徹。他雙手合十,作禮而去。
布袋和尚在雪竇寺住了下來。有一天,他在寺院的一個角落發現有一個僧人正在悄悄數錢。他悄悄走過去,猛然拍了那個僧人的肩膀一下。那僧人嚇了一跳,布袋和尚卻嘻嘻一笑,伸出一隻手,大言不慚地說:“給我一文錢。”
這僧說:“布袋和尚,你為何落到了這個地步?連一文錢也要向別人乞討!”
“我是到了這個地步。”布袋和尚說。
這僧說:“若是真的到了這種地步,你就拿一文去吧。”
這時,布袋和尚反而問道:“你因何到了這種地步?”
這僧不由一愣。是啊,一個拋家離鄉的出家人,本應以修心悟道為根本,為何沾染上了銅臭氣,變成了流俗僧?
布袋和尚指著他說:“你本來是佛,為何留戀凡情?你應當速速斬斷諸緣,滌蕩惡習,全力參究心體無生,體悟妙明真性。如果你獲得了無礙圓通的智慧,就是大阿羅漢。否則,枉自為人一場,屈殺了大丈夫。”
這僧幡然醒悟,拋下銅錢而去。
然而,布袋和尚卻拈起一文錢,對圍觀的眾僧說:“這是龍華會裏的。”
龍華會,是彌勒成佛、說法、普度眾生的莊嚴道場,如何會有銅錢呢?所以,眾人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他的鬼話,當下一哄而散。
豈有此理,說也不信;
真正明妙,唯證方知。
雪竇寺有一位專門講經的法師——講主,他對佛教理論研究得十分透徹,所以,講起經來可以說是天花亂墜,地湧金蓮。這一天,他照例在法堂開講經論,照樣講得幾百名聽眾如醉如癡,鴉雀無聲。當他講到“賢聖與凡夫的區別”時,更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大談特談賢聖的高貴與神奇、凡夫的卑賤與渺小……
突然,台下發出一聲冷笑:“嘿嘿……”
講主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大肚子和尚。也隻有布袋和尚敢在這種神聖莊嚴的場所肆意胡來。講主說:“你不同意我講的嗎?”
布袋和尚站立起來說道:“大道無名,大闡無聲,大悟無道,大真無外,大覺無妄,大似無我,大寂無定,大用無為,大法無乘。講主你果能了卻聖凡之情,我將布袋連底傾。”
說著他將手裏的布袋高高拎起。然而,講主雖然嘴裏頭頭是道,心中並無證悟,所以啞口無言,無法答對。布袋和尚收起布袋,大笑著走出法堂。法堂外,傳來了他的吟誦之聲:
騰騰自在無所為,閑閑究竟出家兒。
若睹目前真大道,不見纖毫也大奇。
萬法何殊心何異,何勞更用尋經義。
心王本自絕多知,智者隻明無學地。
布袋和尚用這樣一連串非同尋常的舉措提醒人們,凡夫與聖賢是平等的,隻要領悟佛法真諦,人人都可以得道成佛。同時,佛法真理不是用來闡釋的,必須親身實踐,才能得到真實的受用。而且,我們每一個人心性之中,萬法具足,不必向外尋覓。六祖慧能早就說過,自性能生萬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