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古今,人類社會出版過的圖書不知凡幾,不因時代變遷而仍有閱讀價值的就是經典。連環圖和漫畫都有經典,如七十年前比利時出版的《丁丁曆險記》就是世界性的經典;五十年代在香港出版的《財叔》是香港甚至是整個中國的經典;《三毛流浪記》等是中國的經典;《三國演義》是中國甚至是東亞國家的經典。現在新雅編輯部將這部經典,重新現代包裝,增加知識含量,為現代兒童造福,相信會受兒童、家長和老師歡迎的。
由於《三國演義連環圖》造恩我的成長,也是我其時最鍾愛的讀物,編輯部囑命為其新版寫序,所以義不容辭了。
原載《三國演義連環圖》,
香港新雅文化事業有限公司二〇〇六年
幸有明月來相伴
在六七十年代的青少年時期,我之所以對人文學科有廣泛的興趣,對文化學術有一定的認識,主要是來自《明報月刊》的啟迪。在以往的一篇訪問中,我曾提及過,每到月初,我總是手不釋卷地捧讀《明報月刊》,讓校長留下了印象,給我助學金才能升讀預科,日後才能上大學。憑這兩點恩惠,我內心一直很感激《明報月刊》。
我是從第十期開始閱讀《明報月刊》的。翻查該期是一九六六年十月出版的,正是我剛從新界轉往香港升讀中學三年級的時候。雜誌是在灣仔街邊報攤發現的。在眾多五色繽紛的雜誌中,最初吸引我的是該期《明報月刊》的封麵。顯得與眾不同的高雅,有如出水芙蓉。白色封麵上是一幅一身黑色唐裝、紮著及地長辮、臉龐白裏透紅而含情脈脈的美女坐像。所謂少年十五十六時,“君子好逑”是很自然的。畫原來是名書家黃胄的“春蘭”圖,該期有黃胄的專輯。自此而後與《明報月刊》結下了四十年的閱讀情緣。自少,居所輾轉新界、九龍、香港,漂泊不定,居住環境一直淺狹,但我至今仍珍藏著完整前百多期的《明報月刊》。保存不是為了珍藏的價值,卻視之為伴我成長的一份個人曆史紀念。
就記憶所及,我是自小學三年級開始閱讀課外書的,從此養成嗜讀的習慣。雖然喜歡閱讀,甚至到了癡迷的地步,自問書也看了不少,但由於未能得到有知識學問的長輩的指導,從小學到中學二年級,我是隨機任情地胡亂看書,毫無章法,博雜而無所歸心。書看了總會增長點各種知識,但對日後自己的成才和做學問,得益不大。我一直欣羨在青少年時代閱讀上得過有識者指導的人,也深刻體會到社會上,傳統書香世家和現代知識分子家庭對下一代閱讀和文化培養的重要,人文學科尤然。一代學問宗師如陳寅恪、錢穆、錢鍾書、饒宗頤等等,無不自少受家庭的啟蒙和熏陶,能有序而係統地去閱讀,這是他們日後做學問在基礎上所以優越於一般人的地方。中國經百多年動蕩,社會結構和文化價值分崩離析,傳統的積學世家消亡殆盡,人文學科特別是中國傳統學問,相信很難回複舊觀,再現一代大師式人物。
中學時代,屬中等基礎教育。在校學生的成績,固有好、壞與一般的區別,其實是等量齊觀,是框框內的高低。隻有課外閱讀,才能在基礎教育外,提升知識和學問的境界,才能出類拔萃。中學二年級以前,我隻是隨心所欲地瀏覽閱讀課外圖書。某種程度是可以滿足閱讀帶來樂趣和求知欲。定期閱讀的《中學生周報》、《青年樂園》等雜誌,也增長了一些課外知識,認識了一點人生價值,了解了一些社會國家事情。但都與文化和學問沾不上邊。直到邂逅了第十期《明報月刊》起,每期每期的閱讀,日積月累,才算對文化知識開了竅,提升了閱讀的境界。以中學生的我來看,每期《明報月刊》的內容是夠多姿多彩的。相信其時我閱讀的一些文章,會是囫圇吞棗、不求甚解。雖則如此,印記中,心情總是千盼萬望地等待著新一期的出版,先睹為快。其時的《明報月刊》,雖也刊登一些科學、世界時事等文章,但仍然是人文學科和藝術性的題材為主體。在慶祝該刊四十周年酒會的演講上,創辦人查良鏞先生明示,他在一九六六年創辦該刊是與文化大革命的破壞文化、毀滅傳統是“對著幹”的。所以早期月刊有關文化大革命的人物和事件的文章占了一個很大的比重。這方麵的文章,除讓我在政治和時事層麵上認識了不少有關文化大革命的事情外,而且從曆史文化上作進一步的理解。這種理解,牽動了一個中學生對國家命運和民族文化前途的關懷。最有意思的是,所刊載關於文化大革命的文章中,牽涉到當時不少政軍、文化學術、文學藝術等各界頭麵和著名人物,也連帶記述與他們有關的事跡,這些都是曆史,都是曆史性的人物,無形中,增加了我對近現代曆史的認識。何況,每期連載如蔣夢麟的名著《西潮》和張國燾的《我的回憶》等回憶錄和其他單篇文章,都是增進我對近代史認識的重要來源。文化大革命時期,被打倒批判的學者、文學家、藝術家,以至各類文化人,都是其時最負盛名、最有成就的人,對他們個人和作品的介紹,無疑一下子讓我認識了方方麵麵的學問。加上其時《明報月刊》的文章很豐富,題材遍及曆史、文學、哲學、藝術與各類雜著,撰稿者也不乏名家,這都無疑是導我進入各門類學問的門徑。做學問其中關鍵,要多認各門類名家,多讀名家著作,前者會幫助我們增加學術見識,後者會提升學問的境界。在入大學前,這方麵讓我最受益的是《明報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