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中篇:承教的感動(9)(2 / 2)

回港後,從日本同學的通信中得知,兩年間,橫山老師經兩次手術終於戰勝了病魔,日趨康複。橫山老師之所以能戰勝病魔,或許有其他的原因,但是我堅信,他旺盛的生命力,樂觀的精神,定然產生了很大的作用。

在日三年,橫山老師在學習上給我的指導,在生活上予我的照顧,這是我要感激的。至於橫山老師的道德文章,日本同學會比我了解,應由他們闡揚了。

原載日本廣島中國近代史研究會編:

《軌跡——橫山英先生退官紀念文集》,一九八八年三月

情與義的失落

——敬悼吳茂生兄

人到中年,分外能體味到生、老、病、死的蘊意。然而過多過深的感悟,感情自必由外露激越而歸趨於沉潛內斂了。

然而,茂生兄的重病以至逝去,我仍是禁捺不住心頭的震撼。一位如此豐神秀朗、風華正茂、學術成就將大發光華而相交相知十餘年的朋友,竟遽然早逝,無法不慨歎人生的無奈和悲哀。

茂生兄是我很願意親近的一位朋友,也是我心目中所期許,會在學術上有較大成就的一位同輩。

與茂生兄的相識與論交,約在一九八二年,是時他任教於中文大學中文係,事緣我責編的大型畫冊《紫禁城宮殿》要物色高手翻譯成英文。幾經物色,邀得茂生兄相助,事終底於成。當時,翻譯費微不足道,所托譯的亦非經典名著,書的內容多涉中國古建築,翻譯起來也費勁。茂生兄之肯鼎助,以當年大學教授的矜貴,顯然無關乎名利。義助朋友是他翻譯該書的一個理由;另外,則在於他亟亟要弘揚中國文化於世界的用心。

茂生兄治中國近代文學,我學中國近代史,學問興趣既近,自此往來益密。每次聚談,談興越談越高,不知日之將落,夜之將盡。記憶所及,我們聚談,大都有關於學術文化或者自己研究的問題,少及其他。甚至達人凡夫習性所難免的雌黃人物、口舌近事於我們談話中也不多,有則一二語輕輕帶過。可見茂生兄對學問思想的全情投入。我必須承認,我們每次討論,都是學術思想的交鋒,智慧的迸發,靈感泉湧。茂生兄確是在同輩中對我做學問很有啟發者之一。從中,我也領會到“如琢如磨”的樂趣和裨益。

自茂生兄離開中大,赴美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協助籌辦亞洲係,聚首機會少了。在給他去函中,一再表示感到鸚鳴的寂寞。

茂生兄做學問,有兩點我特別佩服。

首先,他所研究課題,都是擇其大者,敢於挑關鍵性的大研究課題。這並不容易,信心而外要具識見。他的論文無煩瑣和浮漫二弊,主題清晰,理路嚴謹,結論透徹,常能一錘定音。

其次,茂生兄有書卷氣,而無酸腐味;有學術氣,而無學究味。行事出入從容,學術視野開闊。

就我所知,他為自己擬定的研究計劃是令人向往的。循序漸進,而氣象漸大。近代主流和上層文學,隻是他第一期的研究工程。

近幾年他正著力於近代通俗大眾文學的研究和撰寫,這是他的第二期工程。而第三期工程,探究上海和香港的近百年文化演進是他的新目標。

茂生兄專注於學術研究,然而絕非一象牙塔中人。他言行並不激越,但卻關注世道人心。

一九九二年的“近代中國建設者群像”的講座,就是我們共同擬定的。我們都欣羨清末民初人物輩出,氣象萬千,而憂戚於現今中國人的價值觀無中無西、無古無今,浮蕩無所歸心,乃中國以後之大患。特拈出“情與義:近代人物的氣質”的編寫計劃。如今編寫計劃因茂生兄的去世而擱置、失落。

原載《香港商報》,一九九四年九月十七日